门是紧闭着的,不像其他人家,门要么全部打开,要么半掩着,总有老人在门口坐着晒太阳,或者穿着鼓鼓的小孩子嬉戏玩耍。而这里呢?很冷清,真的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真实写照了。大门的两边,大概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贴的对联,红色已近退去,现在剩下的,是苍白的一片,上面的字模糊得无法辨识了。
“真的是这里吗?”戈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应该错不了,对比一下,也觉得是这里。”
“那会有人在吗?”
“四天前还看见有人在这里出没,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那肯定有人。”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端木彦风表示不可能,“就四天的时间,屋子里的人一时半会儿能去哪呢?就算要走,也不会立即就走吧,总还有计划好去哪里,去了之后又该做些什么,至少还得和邻里大个招呼什么的,所以说,不太可能没有人的,放心吧。”
“可是……”戈蓝还是担心。
“没有什么可是了的。”端木彦风说完,便抬起手来拍门。拍了五六下,但门里面并无动静,他又连续拍了几下,力道也增大了不少。
戈蓝隐隐有一丝不安,“果然是没有人,我们先回去吧。”
“你想就这么放弃吗?”
“不是,我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呀,你们就是喜欢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端木彦风不理会戈蓝的劝阻,依然在拍门。
“你们别拍了,不给开门的。”这时,一个坐在对门的奶奶用含糊不清的口齿说道。
本来听浓重的天津腔就很辛苦了,再加上这个奶奶的牙齿几乎全部掉了,所以听着就更加困难了,戈蓝和端木彦风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听懂了。
“为什么呀奶奶?”端木彦风怕奶奶听不见,加大了声音。
奶奶的嘴巴张着,依依呀呀说了好一阵子,可戈蓝和端木彦风愣是没听懂,她说的太快了,口水就要从那张干瘪的嘴里流出来了。等她说完,戈蓝和端木彦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戈蓝说了句“谢谢您了,奶奶,我们知道了”。
“现在怎么办?”
端木彦风摸摸下巴,说:“根据奶奶第一句说的话,可以知道,人肯定是在里面,只是不愿意开门。我们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让里面的人把门打开,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你是意思是,我们还要继续敲门?”
“当然要,我们不但要敲门,还要叫门。”
“叫门?”
“对,叫门,看我的。”端木彦风继续用力拍门,拍了几次之后,他扯开嗓子冲门里面喊道:“里面的人能开一下门吗?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麻烦开一下门好吗?”
“还是没反应。”
端木彦风叫了几声,也败下阵来。“看来真的不行,我们要另外想办法。我们先回去吧,找个地方住下。”
“嗯。”
戈蓝和端木彦风转身离开,不过走了几米,后面传来木门吱呀的开门声,戈蓝不禁回头往后看。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戈蓝的脸色立即吓得惨白,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到朝他们砍去。
端木彦风发现不对劲,也转过身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喊了一声“小心”,抱住戈蓝,后背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鲜血顿时溢出来了,衣服很快就被染红了。那个女人挥着刀还想再砍,幸亏被闻讯而来的人拉住。可是,她手舞足蹈,情绪异常激动,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似乎这重重的一刀并不让她解气。
戈蓝并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发现端木彦风为她挡了一刀之后,感觉到抱住端木彦风的背的手粘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双手已经被沾满了鲜血,还有几滴血正往地上掉。
“啊——”戈蓝的头快裂开了,她想到了,妈妈,妈妈也是那么躺在血泊之中,她抱着妈妈,双手也是那么沾满鲜血的,然后,然后,妈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她一生的痛苦也就此开始了……
“别……别怕……”端木彦风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安抚着戈蓝,“先,先去……医院……去医院……”
“院”字说完,端木彦风就晕了过去,他的头重重地打在戈蓝的肩上,无论戈蓝怎么呼喊,就是没有再醒过来。
幸好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不一会儿,救护车便开来了,他们对端木彦风的伤稍做处理后,小心地将他移上担架,两个医生合力抬上救护车,戈蓝也跟着坐进车里。
车厢里,医生和护士忙着给端木彦风输液,量血压,听心跳,翻看他的眼睛。背部的血还是没有彻底止住,不停地有鲜血溢出,白色的纱布一次比一次红,就如同女子脸上的红晕,因为含羞,越发红润了,范围也逐渐一圈一圈扩大。
戈蓝见此状,已经忍不住了,她一直在流眼泪。都是因为自己,全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来这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端木彦风要跟来的时候,就应该极力反对,而不是自私地认为,有个人在身边总比没有人好。我一直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永远把别人放在自己下面。要找人的是我不是吗?为什么要端木彦风敲门呢?为什么我要他替我挡下这刀呢?该死的人是我,可是,我总是连累身边的人,一直就在连累。他已经救了我多少次呢?
想着想着,戈蓝不由握紧了端木彦风的手,默默祈祷着。
到了急救室之后,急救室的门就那么无情地关上了,把戈蓝留在了外面。
戈蓝无助地靠墙蹲着,她的头埋在手臂里,就那么蹲着。
“对不起。”
听到声音之后,戈蓝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抬头,直到第二声“对不起”再次响起,她才缓缓抬起头,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男孩很瘦,脸色暗黄,很明显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他的头发短短的,眼睛大大的,看着戈蓝,有说了一声“姐姐,对不起”。戈蓝说:“我不认识你吧。”
男孩诺诺地说:“姐姐,砍伤里面那个哥哥的,是我的妈妈。”
“哦。”此时,戈蓝觉得再听到任何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心是冷的。“那又怎么样呢?”
“我是来替我妈妈道歉的。”男孩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样子,他十分在意戈蓝的反应。
戈蓝摇摇头:“算了,你回去吧。”
“不是啊姐姐,我不能回去,我要知道里面的哥哥没事才能回去的。”男孩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
戈蓝没一说什么。
“当时王奶奶都已经交你们别敲门了,要你们离开,怎么你们就不听呢?”小男孩有些懊丧。
是吗?原来那个奶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是叫他们离开的呀。戈蓝自嘲地笑笑。“你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
男孩听到戈蓝的问题之后,急着回答:“当然是因为姐姐啦!本来妈妈就很伤心,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忽然说是上海来的,妈妈一生气,就那样做了。”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他放慢了语速,可能是因为愧疚吧。
“那你,是小涵的弟弟咯?”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晓晨。”
也许能从晓晨的嘴里知道些什么,也不枉端木彦风挨此一刀了,而且从小孩子这里小手,总比再去见那个疯了一般的女人好。戈蓝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决定先把小涵的事情弄清楚,这样端木彦风醒来,也好让他安心地养病。
“姐姐,你在想什么?”
“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不可以认真地回答姐姐呢?”
“当然可以。”
戈蓝点点头,拉着晓晨的手,在急救室前面的凳子上坐下。“那姐姐问你,你姐姐出事之后,你家是怎样的?”
晓晨忽然低下了头,没有做声。
“怎么了?”
“妈妈说过的,关于姐姐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说的。”
“可是,你刚刚也答应了姐姐对不对?你说会好好回答的,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可以反悔呢?而且你就告诉姐姐一个人,姐姐不会说出去的,你妈妈不会知道的。”
“可是……”晓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里面的哥哥,就是因为这件事受伤的,你想让这个哥哥白白挨你妈妈这一刀吗?”一想到端木彦风还在急救室里,戈蓝的眼睛里就泛着泪光。
“好了姐姐,你别哭了,我说就是了。”
半个小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和护士推着端木彦风出来了。戈蓝和晓晨赶紧迎上去,戈蓝急急地问:“医生,他没事了吧?”
一个带着口罩看上去年龄最大的医生说:“经过急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伤口很深,恐怕大半年都不能怎么运动了,尤其是阴雨天,要特别注意,以免伤口感染,回去之后,就好好休养,切记不能劳累,一定要静养。”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嗯。”医生略微点头,便离开了,端木彦风由护士推进病房。
戈蓝弯下腰,对晓晨说:“哥哥已经没事了,你也不用担心了,现在,你能不能帮姐姐把那个拿出来呢?”
“可是……”
“你放心好了,姐姐和哥哥都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帮你姐姐找到凶手,替她报仇,我们要把坏人统统抓起来,好不好?”
一听到可以给姐姐报仇,晓晨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那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把它偷偷拿出来。”
晓晨走了之后,戈蓝才到病房里,端木彦风正安详地睡着,大概是麻醉的后劲还没退去。看着脸色苍白的端木彦风,戈蓝不由得抓紧了雪白的床单,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自己的推断果然没有错,听晓晨这么一说,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下来了。若是晓晨成功地把那个东西拿来,那么,物证就有了,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推脱。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