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天高云淡,抬头不见归雁,只闻得阵阵风啸。
接近正午时分,太阳更加刺眼,市曹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停下脚步,挤在街心附近喧嚷不止。人群之中,一队官差押着十余个犯人面东而跪,一旁刽子手已各司其位,等候监斩官发令。
犯人之中,年长者已过七旬,年幼者未及弱冠;有的美髯当胸,有的刀疤满面。此刻虽都面色憔悴,但也可看出他们绝非寻常匪盗,身上定有些过人的手段。
围立的百姓纷纷指点议论,猜测犯人的来历罪名。有那知情的人和身边人耳语,说这些人是受了庄王府的牵连。
数月前,原本行四的一位皇叔突然病逝,其子姬**袭庄王位,谁知未出两月又暴毙身亡。
江湖也有传说,老庄王生前野心暗藏,伙同一众江湖势力意欲扰乱朝纲。当朝天子少年即位隐忍多年,才终将庄王血脉彻底铲除。
人群里,一个面色腊黄、身形枯瘦的汉子正扯着身边人聒噪不停。
“啧,您瞧左边起第三个人没有,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奶娃娃。可这红头发地包天的长相,多半是河南吕家的人。看那双手指长掌薄,关节发亮,估计赤焰掌也练了有三四成了。
再瞧右边那个年纪大的,看起来慈眉善目是吧。瞧见他颧骨上那块青斑没有,这可是赤羽盟里的孙总管,从他嘴里断了性命的人可比今天跪在这里的还多。”
边上的人听他说得热闹,不禁转过头来,“哟,这位朋友眼睛尖。可我听人说这河南吕家、赤羽盟都是魔头纪凉手下的走狗,怎么又和庄王牵扯上了。”
那黄脸汉子一翻白眼,压低了声音“啧,庄王谋反,当然要藤蔓深植。再说,这庄王和纪凉,本就是同一个人。”他看着对方惊讶的神情心下一阵得意,“庄王病逝,和叶冷剑挑纪凉,您算算那时间。”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呸!这群亡命之徒,活该被杀,也忒胆大。”
“啧,这混江湖本就是刀尖上舔血,拼的就是胆子。人不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黄脸汉子说到兴头上,故意低下头扮了个深沉。谁知他这一低头,竟真的看见了一双赤着的大脚。
抬起眼来,只见那人虬髯,凤目,腰间佩剑,不,与其说是剑,到更像一把铁藜杖。黄脸的汉子瞪圆了眼睛正要开口,却先被对方按住肩膀。一道洪亮的声音向他道,
“原来是‘识得百家刃’的刘鹰。”
刘鹰一张黄脸略略泛白,低声嘟哝了一句“失敬”就再不开口。
那赤脚汉子也撤回了手不再理他,一双眼睛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什么。
终于,太阳又向上爬了几分,午时三刻已至。监斩官一支竹签落地,十几把鬼头刀同时斩落。
那赤脚汉子就在这一刹间合上双目,转身而去。围观的百姓之前无论如何逞口舌之快,此刻也纷纷扭过头不忍观看。
唯独酒楼之上,围栏边分坐的两个白衣男子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血浆飞溅人头滚落,又同时举起杯子,咽下一口清茶。
两人视线相交,具是一惊,原来他们一人以斗笠遮面,一人则带着斑驳可怖的人品面具。
楼下,人群皆已散去,那赤脚男人也不知消失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