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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扬帆远航 (2)

不仅仅是小王子威胁我说我要是娶别人,他就会替姐姐教训我,我依稀觉得,和我在一起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从高鹫城祈烈给我的那个女俘起,到后来的苏纹月、萧心玉,乃至郡主,一个个死于非命。

薛文亦道:“哪有这事。”但他这话说得也有气无力,想必知道说服不了我。这时邵风观过来了,远远地叫道:“楚兄,真是巧,你看谁来了!”

我扭头一看,站在他边上的正是张龙友。我又惊又喜,走上前道:“张兄,你也来了,真是巧。”

薛文亦在一边笑道:“龙友新近晋为侍郎,过些年,工部尚书定是他了。”

张龙友和薛文亦不一样,又黑又瘦,他握着我的手笑道:“别听老薛胡扯。来,今天邵将军做东,我们为你饯行,希望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我们拣了一块背风的空地吃喝了一顿,张龙友和薛文亦两人还要加紧整修飞行机,先走了。和他们辞别,我带着诸葛方回去,邵风观陪着我向外走去。到了路口,我道:“邵兄,请回吧,我走了。”

邵风观拍拍我的肩,道:“对了,顾宣现在怎么样?”

我道:“我已托付给我的副将曹闻道了。他这人靠得住,放心吧。”

邵风观道:“此间不是久留之地,我倒想,你不是和那个句罗的李尧天认识吗?如果能让他去句罗定居,倒比在这儿安全。就怕那李尧天靠不住。”

我想了想,道:“李将军为人正直,实说的话,他定会答应的。也是,句罗比这儿要凉爽,顾宣这些天我见他很是难受,去句罗的话更好点。”

邵风观点了点头,道:“这样就最好了。”他忽地抬起头,握住我的手道:“楚兄,明天我去送你,你可要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自然,自然。”邵风观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可语气很是诚恳,我也有些感动。

走了一程,我又回头看了看,邵风观勒马立于营门前,见我回头,又向我招了招手。我也向他招招手,对诸葛方道:“诸葛兄,我们走吧。”

现在又要踏上新的征途了,能不能有命回来,现在我也实在不知道。薛文亦和张龙友都已经踏上了他们生活的正轨,而我走上的这条路与他们不同,将来的事,有谁说得清?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将暗,早出的星光闪烁。我在心底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迷惘。

回到营中后,我把诸葛方介绍给曹闻道,跟钱文义说了要去五羊城的事。钱文义二话不说,便去挑选人手。我首先想的是把陈忠带出去,但去看了看他,没想到陈忠的伤势实在太重,现在手臂的伤口仍没好全,我也不忍心再让他随我去历奔波之苦,便让他好好休息,我则去找李尧天商量一下把顾宣送到句罗的事。我约略说了顾宣的经历,李尧天也没有拒绝,说他过些天有假,要回句罗岛探母,答应那时带顾宣前去。这件事十分顺利,我很是高兴,回来时脚步也轻了许多。

刚回到营中,还未进门,曹闻道已冲了出来,叫道:“楚将军,有人等了你半天了。”

“有人?”我有些诧异。现在天也黑了,不知有谁会来等我,我道:“是谁呀?”

“唐开。”

我吃了一惊。我带唐开和萧如玉母女二人回到帝都,唐开受我的举荐,进了军校任教官,我虽然仍保留着教官的名分,但现在很少给那些学生上课了,好久也没见着他。每个月我送些米面之类去给萧如玉母女,萧如玉说起唐开总是一脸幸福,说他是个好丈夫,说起萧心玉时又不胜欷,说可惜我不能做她的姐夫。他现在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进了门,唐开正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来,他上前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唐开有礼。”

我道:“唐兄请坐。现在好吗?”

唐开道:“托楚将军的福,一直还好。楚将军,听说你要去五羊城?”

我道:“是啊,你消息倒很灵通。”

唐开道:“我是今天上课时听两个学生说的。楚将军,小人不才,愿随侍楚将军左右,一共前往。”

我一怔,不知唐开到底打什么主意。虽然相信唐开不会对我不利,但他毕竟曾是周诺的亲信,而周诺却是死在我的刀下的。我道:“为什么?这一趟很危险。”

“小人不怕危险。内子说,我们的命都是楚将军救的,楚将军用人之际,定要帮上一把。”

是萧如玉叫他来的?我看了看他,想看出他心底究竟想些什么。但唐开的眼神十分坦诚,我道:“可是你不是军校教官吗?怎么可能走?”

“军校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小人也已向山长告假,这半年里不再去上课。”

我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好吧。”

唐开喜形于色,向我跪下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了。”

我淡淡一笑,道:“这话是该我说的。唐兄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

我回到住处去整理该带的东西。飞羽没办法带去,不过手弩和流星锤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除了这些,就只有一些换洗衣服和几本书了。看到那支郡主给我的铁笛时,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回箱子里不带去。这是郡主给我留下的纪念,虽然我没能像郡主要求的成为吹笛名手,但这支笛子给我太多记忆,要是带去,万一有个意外失落了,那可是最糟的事。正理着,忽然看到了箱子角上有一个小盒子。我一时想不起这盒子是什么东西,拿了起来。这盒子做得极是精致,没有锁扣,但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

这是薛文亦送我的刻刀啊。那时我心血来潮,想学点雕刻,但给我后就一直没有动过手。我拿了出来,按了一下盒子上的一个暗钮,盒子盖“啪”一声开了,里面是一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刻刀。还没用过,刻刀又上过一层油,漆黑发亮,刀刃则放着寒光。

海上要航行一个多月,有这个倒可以消磨一下时间。真清子教我的打坐练气我天天都在练,但是那些读心术、摄心术却仍然不得其门,除了那一次我被关在坐笼里才偶然成功了一次摄心术以外,就再也没有成功过了,现在实在有些失望。空下来时练习一下雕刻,却也不坏。

在我心底,隐隐的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刻刀刻出我心中所想,刻出我已经失去的一切来。

这一夜我也没有睡好,天快亮时才沉入梦乡。似乎梦见了许多,但醒来时却什么都忘了。一觉睡醒,红日满窗。我吓了一跳,跳了起来,叫道:“曹闻道,曹闻道!”

我说好让他早点叫我,没想到弄得这么晚。曹闻道应声进来,道:“统制,你醒了。”

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叫我?”

曹闻道道:“我见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反正要过午才出发,别人都准备好了,你一起来就可以走。”

我亟亟穿好衣服,道:“快,我们都马上去船厂。”

我走出门时,外面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好队伍,钱文义率众立在门外,见我出来,他躬身一礼道:“统制,末将准备完毕,要出发了么?”

虽然我睡得晚了点,不过看来也不会误事。我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去船厂吧。”

船厂设在帝都东门三里外的鼎湖。鼎湖有运河直接与外海相通,方圆也有七里之广,又没什么大风浪,很适合建船。到了船厂,还没进去,李尧天已迎了出来,道:“楚将军,你来了。文侯大人还不曾来,请到里面休息一下吧。”他扭头对边上一个年轻将领道,“士免,从今日起你便是楚将军部下,事事听从楚将军吩咐。”

那朴士免比我大不了几岁,催马过来,在马上向我深施一礼道:“句罗朴士免见过楚休红将军。”他的帝国话没有李尧天说得好,多少有点生硬,但交谈没有问题。我也回了一礼,道:“多谢朴将军。一路之上倚重朴将军之处甚多,请朴将军不必太客气。”

我看着停泊在水中的一艘大船,道:“我要坐的就是这艘吗?”

李尧天道:“不错,这船名叫天驰号,新下水的。”

这船与飞鹄号是同一个类型,也有二十丈长,看来落成没多久,漆色还很新。我们跳下了马,我让钱文义带着三十个前锋营士兵到一边歇下,唐开也穿着前锋营的军服杂在里面,自己和李尧天去他的营房坐坐。今天起,李尧天也要住在这里了,只是他的营房十分朴素,比我的住处还有不如。刚坐下来,邵风观和张龙友、薛文亦两人都过来了。他们现在都很忙,居然还抽空来送我,我大为感动。和薛文亦说起吴万龄时,薛文亦说他现在已经隶属毕炜麾下,最近也升到了都尉。再升两级,他也要成为下将军了。聊了一阵,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号角,李尧天站了起来道:“大人来了,走。”

我们走出门,钱文义已经带着人立在外面了。我和李尧天站在队列前,恭迎文侯到来。马车停下后,文侯从车中走了出来,我们登时跪下,道:“大人万安。”

文侯看了我们一眼,道:“起来吧。楚休红。”

我走上前,道:“末将在。”

从文侯身后走出一个身着朝服,捧着一个黄绸包裹的盒子的官员。我一见这人,心头不觉一动。这人我也有一面之缘,是督察院的丁御史。正使原来是他啊。我还记得那次二太子指控我要暗杀他,审问我的三法司官员中就有他,没想到今天又相遇了。这丁御史人很圆滑,很会说话,论起舌辩,他大概的确要比我强。

文侯打开一卷卷轴,念道:“天保帝二十七年七月十七日诏曰:即日起,任命督察院都御史丁西铭为册封正使,前锋营统制楚休红为册封副使,办理册封五羊城主何从景事宜,钦此。”

我和丁御史都行了一个大礼道:“遵命。”

文侯将圣旨交给随从,道:“丁大人,楚将军,你二人今番出发,责任重大,切记以国事为重,不论任何代价,皆要完成任务。”

丁御史扬声道:“下官身沐皇恩,愿效犬马之劳,请文侯大人放心,下官定能恪尽职守,归来向陛下奏捷。”

他的话朗朗上口,气度不凡,我登时起了点自惭形秽之心。要册封五羊城主,我这样的偏将军还不够格吧?督察院都御史是当朝二品的高官,的确要合适得多。

丁御史的随从也有二三十个。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腰挎长刀,派头十足。等他们都上了船,我正要上去,文侯忽道:“楚休红,过来。”

我走到他跟前,跪下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文侯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道:“楚休红,此事艰辛无比,若到走投无路之时,你就打开此囊,依此中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我双手接了过来,道:“遵命。”

刚接过来,文侯又小声道:“还有,未到走投无路之时,千万不可打开,切记。”

我接过这锦囊时心中大是好奇,本来就打算着上船后到我房里就立刻打开来看看,但文侯又这么说,我不禁有些失望,道:“遵命。”

天驰号可以乘坐五百来人,但由于行程太长,因此舱中大半都装载着粮米食水,一共只有一百多个乘客。其中前锋营三十一人,丁御史一众二十七人,还有朴士免部下一百人。朴士免的部下都是水军,大概在船上生活得比岸上还自在,一上船便分头忙碌,解缆升帆,准备开船。我在船头看着岸上的众人,邵风观和薛文亦张龙友正向我招着手,一边的文侯肃立在湖边,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