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熟的男子口音,微觉当日的清醇纯净,却如雷声般骤然炸响在耳边,将我震到动弹不得,只有用力到中途的手指,紧张地猛然一抠,但听“嗡”地一声,琴弦已断,手指上划过一道细长的血痕,慢慢渗出殷红。
我却已觉不出疼痛,只是浑浑沌沌地自问,是错觉么?是幻听么?那个声音,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身后已闻得略嫌粗重的呼吸声,温热湿润的鼻息,近在咫尺地扑在脖颈间,让我只想回头,回头看看来的是不是他;偏又不敢回头,只怕回过头来,便惊破了瞬间的七彩幻梦。
肩膀被搭住,那只手开始有些颤意,渐渐有力,将我的肩胛骨牢牢扣在掌中,似乎再一加力,便可将我的肩骨生生捏碎。
“阿墨,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依旧是那声音,强自压抑的低沉,带了危险的温柔,让我透不过气,却再止不住泪水。
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这当真不是一个梦,我不成音调地唤了声“阿顼”,转过头,张开双臂,猛地揽住那结实有力的腰线,投到他的怀中。
肩膀上的力道松动了,我抬起泪蒙蒙的眼,对上了阿顼冷冽如冰的面庞。
依然是俊秀清好的面庞,瞳仁的颜色极深,萦一抹很轻的墨蓝,缈若烟霭,隐了晶莹的水意,看不出是含恨的泪光,还是清冷的冰气,只是在终于与我对视时,紧绷的面容忽然被扯碎般扭曲,连一贯柔和的眉梢眼角也给揪着般痛楚起来。
“你……你哭什么?朝秦暮楚,风流快活,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恨恨的话语,吐字如刀:“拿你家的金银珠宝去,买上几十个几百个漂亮男子陪你都成!”
“我没有……”我哭得越发厉害,只将他搂得紧紧的,叫道:“那段时间我不在京里……”
“不许哭了!”阿顼忽然恶狠狠打断我,话音间却拖了浓重的鼻音。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便将我抱紧,狠狠咬在我的唇上。
我呜咽着叫出声时,唇舌之间,已被他用近乎粗暴的亲吻堵住。
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身体也在颤抖着,炽热的亲吻中含着无法把握的悸动与惊痛,喉间断断续续,尽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很委屈,我知道他很委屈。我失信于他,我欺骗于他,我用些阿堵物去侮辱他,足够重重地伤害这个质朴干净的美好少年。
他虽然傻,可又骄傲,又倔强。
他是我喜欢的阿顼。
我揽紧他的脖子,努力地回应他的亲吻,由着他慢慢俯下身,将我按于地间的茵席上,重重覆上我的身体。
有过魏营那许多个夜晚的经历,我依稀觉出他想做什么,默默将他抱得更紧,双手缠绕在他的脊背上,温柔地抚摸着,想让他放松过于紧绷的躯体。
我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子,未来更是一片迷茫,与其将来给萧彦之流的人玷辱,不如将自己交给最心爱的男人,纵然已经不再完整,至少还有一份最纯挚美好的回忆。
阿顼的手在我身体上游移时,我也伸出手指,悄然解开他的衣带,轻抚他那结实的肌肉,拭着肌肤上渗出的汗意。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时阿顼忽然顿下了动作,微支起身,沉郁地望着我。
那双漂亮的眼眸雾岚流动,美好得让我忍不住伸出指尖,带了几分痴迷,勾画他眉目的轮廓。
“阿顼……”我低低地唤着他,轻轻扭动着身躯,暗示着我的渴望。
阿顼垂头,看了一眼我被揉弄得半敞的衣衫,以及他自己散开的衣带,眼底雾气更浓,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阿墨,我带你回大魏好不好?我家在那里也算是大户人家,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
大魏?拓跋轲的地盘?
我喉咙发紧,惊恐地摇头,道:“不,我不去北魏……”
总以为他会再劝我,谁知他居然点点头,微眯着眼睛又是一笑:“那么,你什么时候下山?我随你回去,从此****夜夜陪你,和你相守相依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颗心随着他的话语,几乎在迸跳出来胸膛,差不多想连声点头,说一万遍的好了。
可对着他眼眸中那层看不透的雾气时,我又本能地觉出一点不对来。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因他的话语迅速上涌的热血在迟疑间略略从脑门口下去了些,便想起了我和萧宝溶目前的境遇。
如果这时我带个男子回惠王府去,萧彦不气疯了和萧宝溶翻脸才怪。
他手中久经沙场的西征军,还有正驻守于京畿附近的数万精兵……
我打了个寒噤,求恕地握住他的手,轻轻道:“这个……以后再说,好么?”
话一说完,阿顼的身体忽然僵硬,而我的身体也僵了一下。
我记起了当日阿顼与我盟誓定情后,便是这一句“以后再说”伤着了我的心,让我赌气离去,又让他不安地在雨天守了整整一夜。
我吐一口气,正要解释时,阿顼眼底雾气倏敛,现出本来清澈如水的星眸,竟如深井般黑沉不见底。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冷笑轻轻吐出,他低沉的问我:“我到底……是你第几个男人?”
心中抽痛,我愕然的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