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依然飘着沉香浓甜芳冽的气味。太过馥郁了,萦入鼻尖,一阵阵地令我作呕。
轻罗她们赶忙倒茶喂我喝了,又给我净了脸,挽了发,才扶我到床上休息。
我大睁着双眼,盯住那明黄的帷幔,只见那精绣的金色腾龙,依然如在广陵那晚见到的那般可憎,面目狰狞,利爪如钩,随时要将我按于爪下撕碎,张开血盆大口,将我吞个尸骨无存。
轻罗她们一直在耳边低低地说着话,仿佛在劝着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晰,依稀是在告诉我,他们的皇上待我有多好多好,方才的数度失态又多么少见,又在说豫王多受疼惜,若我不能讨得他们的皇上欢喜,很快被因影响到他们兄弟情谊而备受冷落……
冷落……
能得拓跋轲的冷落,倒是我的庆幸了。
嘴角浮一抹虚恍的笑,本就未曾恢复的躯体益发地沉重,连带眼皮也沉重起来。
已被抽空的头脑,再不能容纳更多的烦愁,疲倦无力的感觉,迅速由头脑传递到四肢,却又睡不着,只是阖着眼,昏昏沉沉地游走去清醒与睡梦之间,连自己的存在,都似成了不真实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连翘柔和的低唤:“公主,公主,快醒来,皇上让你过去用晚膳。”
我迷惘地转动一下眼珠,已见帷幔被撩起,用鎏金点碎的凤钩钩在两边。宽阔的乌木大书案前,拓跋轲正背对我坐着,双手交错,似撑着额,流露出一丝疲乏,后脊却依旧笔直,孤/峰般峭拔着。
下意识地抱了抱头,我哑着嗓子道:“我不饿。我只想睡一会儿。”
连翘急道:“皇上没问你饿不饿,只让你起来用膳,公主只该遵旨从对。”
是她的皇上,又不是我的皇上。
何况即便是我们大齐的皇帝,我不乐意时,也一般地抗旨不遵,横竖有惠王萧宝溶悄无声息地护于身前,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想到从不厌弃我带来麻烦的萧宝溶,涩滞的眼眶内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湿润,灰暗到极点的心境,有一点希望如种子般悄然萌芽,勉强将心底映亮了些。
我懒得再听连翘说话,闭上眼,只在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萧宝溶那清雅出尘绝世无双的温和笑容。
什么幻想都没了,只有我的三哥,还能给我一点支持下去的勇气。
连翘自然是没辙的。
殿中沉寂了片刻,又是顿挫敲在地面的踏步声,缓缓到了床边。
“宝墨,别任性,快起来吃东西。”温热的口气扑在脖颈间,那声音越发地轻柔含笑,“不然,呆会朕可不许你叫嚷吃不消。”
我惊恐地睁开眼,拓跋轲蕴了柔软笑意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那轮廓分明的唇,微微一低,已迅速攫住我的唇,深深吮吸。
我慌乱间想要挣扎时,他已放开我,柔声道:“算了罢,看来一路给下迷药,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床上吃些东西吧。记住了,不许饿着自己。”
眼见他修长健硕的身形消失,我迫不及待地让连翘端了茶水来漱口。
经历了那样缱/绻的一下午,我并不明白自己还能清洁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再让这个男子的气味停留在自己身上。
轻罗端来的梨汁银耳羹,我接过,一扬手,全倾在了地上,侧过身便睡。
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耐心,再在他们面前装乖乖听话的温柔小公主,我只厌烦地将自己缩在被窝中,静静地卧着,不想再想任何事,也不想再让一个人来打扰我。
可能被我赶走的人,也只有轻罗、连翘这些侍女罢了。
耳畔悉索的解衣声,接着是拓跋轲健壮得可怕的躯体,徐徐伸出锦被中,结实的手臂很轻易翻动我的身体,勾入他的怀抱中。
“怎么这么凉?这殿中的火盆是不是太少了?”他低低问我。
我一直蜷在被中,本没有觉出自己怎么冷了,反是拓跋轲的皮肤太过滚/烫,那样从头到脚将我包围的滚/烫,如沸水浇在身上,让我禁不住呻/吟一声,忙不迭挣扎着,只向脱开他的怀抱。
自然,又是件自不量力的蠢事。
拓跋轲再加一把力,身/体一翻,已将我整个人压在了身上,最大幅度地与他肌/肤相触。
然后,是亲吻,拥抱……
单薄的小衣根本阻拦不住他唇舌和掌心间炽/热的气息。
可他不是阿顼,连阿顼也不过是春日一场美好却荒谬的梦。
北魏皇室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一个强/占了我的身,一个骗取了我的心。
而我,还得在身心俱碎的情况下,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宠/幸吗?
我忍不住地尖叫,如被按于猫爪下被拨弄调戏的老鼠,明知逃不开,却痛苦地挣扎着,妄图逃脱连皮带骨给吞食下肚的可怕命运。
“宝墨!”拓跋轲紧紧将我乱抓的双手抓住,按压在我胸前,隐忍着怒气问着,“我们下午不是好好的么?”
“不好,不好……”我哆哆嗦嗦地说着,直直地望着他那双在烛光中变作幽蓝的双眸,给按得无法呼吸的胸/腔好不容易吐出口气来,“下午……我把你当成了阿顼……”
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完全不知害怕,还傻傻地向拓跋轲笑了一笑,冷眼望着这个无比骄傲的北方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