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没有去见惠王和永兴帝,甚至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安份地呆在蕙风宫寸步不出,静默得如同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可每一天的安静中,我都在煎熬中等待,等待萧宝溶和我不可掌控的命运。
萧宝溶果然顺从地归降了萧彦。
听说,他是第一个手捧御玺向萧彦称臣的人,也是第一个称萧彦为皇上的人。
舆情大哗,各式鄙薄他的流言,果然立时传开,从上层官员的私邸,到平民百姓的坊间。
贪生怕死,屈身事敌,不知羞耻……
即便压在我头上,我都会给压垮,何况琼姿雪质的萧宝溶!
我无法想象,这些内外交困的难堪日子,他该怎样度过!
我始终没去看他。
不仅是因为想给他留点尊严,更是没有勇气看他受到这样的折磨。
他所承受的所有,都是因为我。
而我只能无能为力地袖手旁观,袖手旁观!
而萧彦的地位,终于随着萧宝溶和以他马首是瞻的惠王一系臣子的屈服而日益稳固,渐渐坚若磐石。
永兴八年初夏,齐永兴帝萧宝隽因病禅位给原征西大将军、摄政王萧彦。因其病卧难起,禅位仪式由惠王萧宝溶主持。萧彦继位,改国号为梁,定年号为天临,上萧宝隽尊号为圣武天王。
我一直觉得萧宝隽的这个封号是萧彦有意在讥讽他。
圣或武,我这大哥但凡有一桩,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他那样恶毒地辱骂萧宝溶,将如今的国破家亡全都归疚在他身上,可曾好好想过,是谁让萧宝溶从原来与世无争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被迫成为有违本性的大齐权臣?
我不晓得萧宝溶的屈服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因此受尽委屈,被人百般诟病,但这一场本该血雨腥风的改朝换代,的确在无数臣民的心惊胆战中风平浪静地完成了。
不论政变的漩涡中心京城,还是紧临青州的广陵,远在东南的交州,无数双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人暗中蓄了把劲,防备着别人,同时预备着攻击别人。
可随着份位声望最高的萧宝溶跪地称臣,一切的暗流汹涌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弥于无形,唯一的差别就是,人人都在忐忑中找出了自己的位置。
臣子依然是臣子,只是由大齐的臣子,换作了大梁的臣子。
萧彦出身行伍,却也娴于权术,深知各地高门士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对他们多以笼络为主,除了权力核心的部分职位,大多让他们保有了原有的权势;几处原来依附于惠王的军功之家,如苍南雷氏,永州晏氏,交州尉迟氏等,在惠王领他们一起臣服于梁后,萧彦也即刻还他们自由,并多有赏赐。
这些人虽不能保证十足的忠心,但笼络得好了,一般地可以为他所用;若是只凭一点疑心,便试图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却也不容易。
这些士族大家的背后,都有着地方豪强势力的支撑,萧彦可以杀一人两人,却无法将所有的地方势力连根拔起,反会激起这些士族们的联合反抗。萧彦刚刚登上至尊之位,又有北魏兵马在青州虎视眈眈,自然不想激起内讧。
唯一生了变故的,是被萧宝溶安排在江北的林诃若五千兵马。
他在听闻宁都宫变后,没有归降萧彦,又无法回归自己的南方老家江阳,见青州兵马进逼,遂率军降了北魏。
原齐皇室宗亲,亲王降为郡王,郡王降为公侯,但仅限于品阶爵位的变更,待遇依旧如先前一般优渥;至于原来兼任的官职,则要视情况另当别论了。有知趣的,以身家性命为重,主动上了辞呈,交出权柄;又有仍在观望的,同样也在被萧彦一系的官员观望着,未来祸福难料。
齐皇室唯一没被降爵的,是惠王萧宝溶。不但没降,还兼了大学士一职,赏赐极丰,更是引来万人侧目。
不几日,惠王萧宝溶因忧心手足兄长的病情,自请入上阳宫侍奉圣武天王萧宝隽,从此再不曾回惠王府,冷落了府上数百美姬,白白地舞衣生尘,泪透花钿。
我由文墨公主降为安平郡主,还住在蕙风宫,并觉不出生活有什么大的变故。就如我新的封号一般,安平,安于平淡,波澜不惊。萧彦忙于登基和安抚百官,虽然每隔两三天来探望我一回,我只作身体不适,每次拜见了,便倦倦卧于榻上,他也不说什么,问几句起居情况,叮嘱了小惜等人好生照料,依旧匆匆离去。
因他的重视,宫中倒也无人敢欺我。吃穿用度,据说比他的几名妃子都要好,更别说萧宝隽那些差不多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了。小惜因了我,倒也自由,朝堂上的消息,大部分便是她打听来告诉我的。
我们入宫后,被我们抓来的拓跋顼也被囚了起来,但他的身份特殊,听说待遇并不差,萧彦也打定了主意,要将他留作人质,绝无性命之忧,即便见不到,一时也不用担心。
我满心记挂着萧宝溶,再不知萧彦再利用他登基后打算如何处置他。他显然还是提防着前齐帝和曾经翻云覆雨的惠王,上阳宫的防守极是严密,小惜竟连半点他的真实消息也打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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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是预发时留好的:某皎的碎碎念,鲜花啊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