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轲会怎样想?会难过么?
我不知道。
这人永远心如铁石,难得的温柔,也不过为了他自己卑劣的占有*****。
号称宠我疼我,还假惺惺送我一屋子的东西,杀起我来却眼都不眨一下。
他唯一的软肋,大约也只有拓跋顼了。
当日在悬崖上,他肯放过重伤的拓跋顼,已是我见到的他最柔软的时候了。
“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弟弟。他自己想打想杀是一回事,被人当成牲畜殉入仇人陵墓是另一回事。何况给牺牲的又是名正言顺的北魏储君,以他的自尊和骄傲,大约怎么也不会快活。”
我快意地轻笑,“父皇,我只要想到拓跋轲会因此坐立不安,睡不安席,我就高兴得很!”
萧彦深深望着我,叹道:“看来你在北魏……着实吃足了苦头。”
再次被人提起往事,我的脸色应该有些发白。但我努力地振足了精神,若无其事道:“多些经历未必是坏事。不然,我还是以前那个不知忧患不知死活的齐国公主,只怕早给人暗算得连尸骨都不知哪里去了。”
萧彦点头道:“怪不得你一心想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大约也是总不安心,希望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罢?也好,父皇已经这么大年岁,也不知能保护你多久,你自己学着保护自己总是没错的。”
他转头又问我有没有中意的男子,可以择作东床驸马;我却记起了他有多处旧伤,逢着湿冷的天气便会发作,也追问太医院的用药情况。
彼是衰柳掩映,残荷乱舞,菊英零落,正是暮秋初冬萧索天气,最易动人愁怀。
但我和萧彦并坐于榻边,像任何一对民间的父女般絮絮说着家常,倒也不觉冷意。
可皇宫东北角的颐怀堂冷不冷?
那些杜蘅兰若,到了秋冬季节,连香气都清冷清冷的。
萧宝溶一向怕冷,以往住的翠玉楼一早便会用上银霜炭。
还有刑部的密牢,那里太冷了,即便拓跋顼那样健壮的男子,大约也会觉得冷吧?
或许,天底下有一种冷,叫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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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那些奸细人头回北魏的使者,没几天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我饶有兴趣地召来询问时,发现一切均如所料。
拓跋轲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情,对使者和使者带来的“贺礼”及传话同样地冷淡,或者说,表面非常冷淡,看不出一丝恼怒之意,甚至按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惯例,客客气气将使者放了回来。
果然是喜怒不形诸色。
我正抚掌细想时,使者期期艾艾加了一句:“我们走时,魏帝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迟疑半天,使者终于说出口来:“他说,他的弟弟给圣武天王殉葬,圣武天王的妹妹给他殉葬,倒也公平得很。”
我闻言已微笑起来。
我人在南方,如今寸步不出宁都,行动便是数百人相拥相护,防卫极是严密,他想再抓我,也只是做梦。明知其不可行,还说出让我殉葬的话,白白让我更起戒心,已经不像那个隐忍不发城府极深的冷血帝王了。
好吧,你慢慢气愤吧!
你越气愤,我越开心。
这笔债,总要一点一点要回来,直至最后要你的命!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日子我为拓跋轲的不悦而开怀时,端木欢颜却有些怔忡,一脸的若有所思。
到后来,他连和我下棋时都能走神,时不时地蹙一蹙眉。
我有几分怀疑他是故意做出这样的恍惚情形来给我瞧。找来他的从人暗暗询问时,果然听说他去过刑部好几次,甚至有三次是在这次救人事件之前。
我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和拓跋顼这位北魏皇太弟扯上了关系,悄悄令人去调查端木欢颜的过往时,只知他祖上历代居于东山,少时便以才学闻名。但他少年时并不眼盲,十六岁开始外出闯荡,四处游历,渐渐天下知名。直到八年前忽然得了盲疾,他才回到了东山老家隐居。
拓跋顼大我两岁,八年前还个十一二岁的男童,绝不可能和端木欢颜有所交集。而端木欢颜是土生土长的南朝人,如今被我倚为心腹军师,绝无理由偏帮北魏之人。
疑惑间,我忍着硬是没去追问,只在暗中调遣兵马,准备萧宝隽大殓之事。
直待十月廿六,简陵完全落成,萧彦那边的圣旨也请了下来,追封了萧宝隽为皇帝,谥号为“幽”,后被史家称为齐幽帝。
而端木欢颜终于忍耐不住了,当晚和我奕了一局,忽侧头向我,叹道:“公主,你当真要取拓跋顼性命么?”
我只作不经意般将黑子白子随意在棋盘上摆着,答道:“先生觉得呢?拓跋顼其人,真可用文武全才来形容,难不成让我放虎归山,由他回了大魏去,从此兄弟俩戮力同心,好来取我和父皇性命?咦,只怕也未必取我性命吧,看着我年轻貌美,说不准还会把我当成歌妓舞姬般好好玩弄几天,再把我弄得死不死,活不活吧?”
端木欢颜沉默,握了一枚黑子,一枚白子,不断在两只手掌间翻来调去。忽而骨碌碌一阵响动,黑子从指缝间掉落下来,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滚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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