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回初晴拉住我的手,不让她看刚在榻沿勒出的深陷红痕,我用力吸一下鼻子,悄悄揾去泪迹,若无其事地轻笑:“不过在外游玩时偶尔遇到罢了,谁知道他住哪里?”
初晴研磨地盯着我,一双深凹的秋水大眼黑黢黢直映人心,不知在担忧,还是在懊恼。
我坐起身,端过侍女递来的茶盏,用茶水相和,硬压下喉间大块浮起的气团,却呛着了,一边咳出泪来,一边笑道:“刚见面时还和他打了一场呢!看他的眼睛和我三哥有点像,就饶了他,送了他那只臂钏。——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知他住在哪?”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恋,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别,在最初的爱恋尚未及展开时,我的世界已颠倒混乱,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抹杀于羞恨之中。
而阿顼,注定是我生命中转瞬即逝的虹彩,我感受到了他独有的光亮和美好,但伸出手掌,哪里能抓住半点那虚幻的流光?
初晴沉吟道:“便不知他姓什么,也不要紧,我们绘下他的模样,令人在京城各处客栈留意打听,应该也不难找到。”
阶前大片大片的荼蘼如雪,飞扬如絮,打着旋儿轻舞,飘落,盖住乱红满径的春意阑珊。我怔怔地看着花飞缭乱,依稀想起那个长身玉立站于窗前画海棠的少年颀秀背影,低声地说道:“我不会画画。何况,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初晴一时无语。
而侍女已传话来,说云麾将军已经到了。
因萧宝溶说沈诃若不算外人,今日便算是家宴,令惠王妃和我去相陪,初晴郡主自然也被请去,坐了客座的第二位,正与沈诃若相邻。
沈诃若虽是武将世家出身,但自幼受教于江南名士,同样颇有文才,萧宝溶以才识闻名,同样通晓兵法谋略,三言两语引得沈诃若侃侃而谈,正是有意引他在美人跟前一展文韬武略。
初晴虽是侧耳倾听,笑容明朗,可眉宇之间,依旧是平时的一派尊贵矜持,面对沈诃若不时飘过的倾慕眼光,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旁人不知,我和初晴结识那许久,却再明白不过:她对这位年轻将领,怕是并不满意。
初晴容貌美丽,性情却爽朗明快有男儿之风,喜欢的男子大多是温和沉静的那一类,沈诃若再有才识,若初晴觉得自己无法掌控,多半第一眼便不会列入未来夫婿之选了。
宴方罢,初晴便借口有事,匆匆告辞而去,留下沈诃若怅然凝望,在香尘袅袅中颇是黯然。萧宝溶温言劝慰良久,方才厚加赏赐了,亲自将他送走。
我立于青杏之下,眼看着萧宝溶长袍广袖,在阳光下踩着白石的路面翩然而回。他那如玉的面庞光泽淡淡,半透明的白色更让他风姿清雅出众,恍如神仙中人。
“三哥,知道初晴为何不中意沈大哥么?”我倚着树,微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