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时心思仍是芜乱,摊开的《尉缭子》更显字句晦涩,让我头大如斗。
不耐烦之际,我让侍女小落去问萧宝溶,何时把教我的先生找来,自己在屋中踱了片刻,吩咐另一名侍女小惜去传话,多多派遣侍从到各处客栈去寻找有没有一个叫阿顼的俊秀少年。
小惜疑惑问道:“这人姓什么?哪里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哪里有什么特征?不过是个傻傻的流浪剑客。长得倒是好看……可我记不太清具体的模样了……”我失神地叹息一声,忙又振足了精神,道:“你们只管找去,他这样的人,站在一堆俗人中再好认不过了!”
小惜看我一眼,到底不敢分辩,无声地退出传话。
一时我的屋中一片静寂,玉鸭香炉中烟气袅绕,焚着辛香微寒的龙脑香,本可提神,可我眼前晃动的烟气里,都是那个少年并不十分清晰的俊秀面容,桃花瓣形状的双眸,飘一点淡淡的墨蓝,那样真挚而纯净地向我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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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萧宝溶要的先生很快找来。萧宝溶带我前去相见时,他正在书房里抚着萧宝溶的那张万壑松风古琴,旁若无人漫声吟歌:
竞功名有如车下坡,
惊险谁参破?
昨日玉堂臣,
今日遭残祸。
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注:元?贯云石《清江引》)
若是以前,只凭他用惠王的古琴,我便会将他赶走;只凭他唱的这首词,我便可断定他是自命清高的迂腐文人。
但经历了这番磨难,我早对所谓的富贵荣华看淡了不少,再不会以为自己天生贵胄,注定一世快活了。
“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说得还算轻了,我这个大齐公主,差点便是北蛮野鬼了。
连生死都无常,何况身外浮名虚利?
再细看此人时,年纪约与萧宝溶相若,不过三十上下,容貌很是端正儒雅,眸心却一片空茫,毫无焦点,竟是个双目失明的男子。
萧宝溶待他一曲罢了,方才上前引见:“阿墨,这是东山隐士端木欢颜,人称清凤先生。从此你的学业,便由他教授了。从此好好学着,再不许任性了。”
“清凤先生?”我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笑嘻嘻问道,“既要避风波,为何入惠王府?既要在安乐窝,为何入是非地?这天底下可有一生安乐窝?可有一生欢颜人?”
端木欢颜蹙眉叹道:“惠王府乃是非地,欢颜乃是非人。是非人入是非地,哪里寻安乐窝?哪里能展欢颜?”
萧宝溶轻淡而笑:“先生一身高才,郁郁山中,难不成真将满腹谋略带入黄土垅中?阿墨虽顽劣,但天性聪明,慧根不浅,他日若有所成,必定不忘先生教授之恩。先生放心,宝溶必定令人好好照顾令母,不教她受半分委屈。”
我一惊。
听萧宝溶口吻,难不成这人是萧宝溶捉了他母亲,胁迫来教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