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古籍中神秘的“巴蜀图语”,巫溯忽然对着眉生手指的那个白虎的纹样大喊起来,“血祭白虎,血祭白虎!”
眉生一愣,“仙师,何以激动若此?”
巫溯望着眉生,摇头感叹,“殿下多有不知啊……此时老臣所率领的巫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陪同殿下的鲛人先祖,天上地下呼风唤雨的巫族了,我们失落了太多的巫术,‘血祭白虎’便是唤醒巫术的重要一环。只因白虎为神兽,巴蜀之地又从未得见,所以我们以为是祖先留下的书籍中的记录有误……如此看来,殿下,我的祖先,也就是金沙国开国之时的皇家大巫师们,真的举行过血祭白虎的仪式,而且就是在三星堆的祭台之上进行的!”
眉生一惊,“如此说来,仙师,与您之前曾说的,先王鱼凫得到了三星堆中升起的‘灵杖’,从而从水中直登天际,号令天下洪水!——那用以献祭的‘神物’定是血了?!”
巫溯也颤抖了,“是,殿下,老臣也是这般认为——前后串联起来,只需要血祭白虎,便能够获得治水的‘灵杖’!白虎便是巴人的先祖廪君,便也就是我金沙国中的白虎雕像!”
眉生碧色的眸子一亮,“如此说来,我们便去找血牲吧!仙师,巫族做法,通常要奉献的血牲是什么?太牢么?我这就去准备!”(太牢就是黄牛,古代祭祀的最高规格的祭品,也是只有天子之祭才可以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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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郡之水,波浪滔天。
水军都督于闾将军亲立船头,迎着风浪,指挥着舵手与桨手们,破浪前行。
遥遥望去,高高的骊之山早就成了汪洋之中的一座小小孤岛。骊郡之民全都挤在山顶上,遥遥举起各色的衣衫,期待着朝廷的救援。
开明心中隐痛,忍不住问于闾将军,“将军,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这条路,我们已经绕了半晌了!”
于闾将军望着山顶上凄惶的灾民们,自然也是心痛,却只能对开明说,“殿下不了解行船的规矩。看着一片大水,似乎只需要撑船前行即可,殊不知船下有暗流旋绕,如果不小心,进入暗流便会被席卷而入!”
于闾将军皱眉,“方才这一路我们绕过了无道暗流啊!殿下,你要沉住气,须知所有的将士都是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将过去啊!”
开明闻言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凶狠的暗流?”
于闾将军深深望着开明,“殿下,您真的认为这是普通的洪水吗?不——以末将在水上扑腾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洪水,而是鬼魅的幻术……”
开明身子巨震,“鬼魅的幻术?可是眼前分明是水啊……”
于闾将军点头,“是水,没错。因为我们都看不透,便都被鬼魅的幻术所蒙蔽。”
开明一凛,“所以即便身为水族的我们,亦对这水无能为力,甚至反倒更快地窒息其中,甚至找到尸骨的时候皮肉俱无!”
于闾将军点头。
开明的面容更加凝重。
船行向前,却始终无法绕过船下的那一道暗流。
好像一道道暗流,由外向内渐至增强,就算能绕过外围的几道暗流,越向中心,眼见着距离骊山越近,却反倒越无法通行!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这种感觉真是要将人逼疯!
而山顶上的灾民们,终于见着朝廷的军舰开来,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可是看着军舰一圈圈打转而不靠岸,灾民们便惊慌了,更是流言四起,说是朝廷要弃他们于不顾!
灾民们终于无法再忍耐,山上哭声与叫骂声响成了一片,更有激烈的灾民,手执石块愤怒地向着军舰砸来!
开明站在船头,顾不上漫天飞来的石块,嘶声大喊,“朝廷不会放弃一个百姓!请大家耐心等待,我们正在努力靠岸!”
又是一片石块飞来,山上叫骂声更加大声了起来,“朝廷?狗屁!说是来救我们,可是就停在那里绕圈子!都是骗人的,都拿老百姓的命当草芥!”
开明痛心,忍不住想要亲自跳下水去!
于闾将军拦住,“殿下,请你冷静下来!这正是鬼魅的诡计!越向内,让人们的心情越急躁,心乱之下便无法再避开更强的暗流!”
开明痛苦地蹲在了船头,抱住自己的头,“于闾将军,好痛苦,我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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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幻香望着墨玉血盆,静静微笑,“开明,比你林眉生,你要学习的还太多。纵然你有赤子之心,可是你终究还学不会冷静。不过,我倒是也帮着你皇兄教会了你一条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别以为水族之国便不能被洪水毁掉,别以为老百姓的哭泣不足以毁了一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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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水之上,水波清澈。
三层的画舫,缓缓滑过。
红衣的德济,孤单地坐在船舷之上,赤着脚丫,随着穿行,波动着粼粼的水波。
龙珏一走多日,曾经快乐闪耀的盐水,忽地只剩下了寂寞。
就连天上的雕儿鸣叫之声,都在山河之间回荡着静静的孤寂。
今日的雕声——似乎又与往日不同……
德济抬头,映着金色的阳光看向空中盘旋的大雕,她忽地似乎能听得懂雕儿的情绪——它们在说什么?什么洪水泛滥,什么万民受困,什么天地同悲?
水——这般宁静美好的水,怎么会给人带来那么大的痛苦?
德济只觉胸臆之间有热意涌动,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平伸双臂,遥遥望天,“水啊,愤怒的水——为什么咆哮,为什么发怒?请你平息下来,请你忘了愤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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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1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