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天遥越过郎烬寒,双手撑在泉眼边缘,就要探身入内,临行前对着蹙眉而思的郎烬寒,回首道:“这云澈城乃是世外之地,顺着这泉眼,便可到达苍遗海的内心,日后你若是想离开,仪宸会告诉你详尽的。”
轻微的哗啦声响起,天遥只是先探进去半侧臂膀,却在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吞噬,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将他整个人都往里拉扯一般,只是恍惚片刻,便在泉眼内消失,留下一片空静。
郎烬寒看着这一切,却不觉有多稀奇,再他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那个问题,来的惊心。
那就是,自己的这条命,是万玉衡的延续。
夕阳好似被定格一般,也好似降落到西边的尽头,散发着微热的余光,将整个云澈林照亮,郎烬寒靠在青碧山之上,缓缓的阖起双眸,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很混蛋,混蛋到耽误了那么多人的原本美好。
比如朱珠珠,比如万玉衡,再比如……铁诗岚……
竹屋之内,床榻之上,珠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她等了很久,可感觉这太阳好似一直没有下山。
“什么时辰啦?什么时辰了啊?有没有人啊!”珠珠胡乱的大叫着,眼睛看不到,下地又头晕,而且周围连一个可以跟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要逼疯她啊!
这样不死不活的干躺着,很折磨人的好不好?
正要将手里的枕头丢出,作为发泄的道具,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喝:“不要乱扔别人的东西。”
珠珠一听,这声音主人熟啊!登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天啊!终于有活人来跟我说话了!谢天谢地!”
风仪宸平息静气了半刻,这才端着药碗,缓缓的走了进来,本以为要撞上正中间的茶几,却在临近的前一脚,被他巧妙的躲了开。
“喝药。”风仪宸没有任何悬念的将药碗凑近珠珠的唇边,珠珠一闻,当下脸色倍儿难看,嘟着粉唇委屈道:“好恩人,我到底怎么了?不喝这药不行么?很苦耶……”
“喝药。”风仪宸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依旧毫无感情的说着这两个字,只是手里的药碗,更是往前凑了几分,“别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珠珠扁了扁嘴,现在她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抬起手,正要接过药碗,却突然从“某处”传来一声咕噜响,珠珠先是一顿,也没怎么在意,却又被接下来一声接连一声的咕噜声,吵的心烦意乱。
“吵死了!”珠珠一甩手,将药碗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她自己肚子叫,她承认!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算她现在看不到,可是拜托他能不能笑的小声一点?
“笑笑笑,笑个屁啊!”珠珠忿忿的爆着粗口,“你不是人啊?你不会肚子饿啊?你天天只喝药不吃饭啊?”
风仪宸握拳掩唇,低咳一声道:“至少声音要比你小……”
珠珠没想到这个冰冰男,竟然也会开玩笑,顿时也不好再继续无理取闹,她是饿了,而且很饿很饿。
“你让我喝药,行啊!可是哪有病人不吃饭,只靠喝药灌大肚的?我很饿耶……”珠珠说到最后,无奈的摊开两手,她很早之前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只是苦于周围没人,也没什么吃的,要是床柱可以吃,她早就开啃了。
风仪宸一副恍然的表情,意味深长的吁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们也不用吃饭……”
珠珠粉唇微张,有些难以置信的讷讷开口,“大、大哥你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我们也不用吃饭?难道你……不是吧?”
风仪宸端起案几上的药碗,好似刚刚的恍惚不过是昙花一现,又再次面无表情的低头沉声道:“喝药。”
珠珠手抓着帷幔,整个人都有些要炸毛的前兆,这男人除了会说“喝药、喝药、喝药”之外,他就不能换个词儿么?
哪怕是换成“吃饭”,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珠珠来说,那也是天籁啊……
郎烬寒一个人枯坐到四肢僵硬,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多时,转了转僵直的脖颈,倚着青碧山,缓缓站了起来。
回身看着那口泉眼,郎烬寒凝眉思忖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负手离开。
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风仪宸!你是不是人啊?不吃饭你怎么活到现在的?”珠珠靠着床柱,左手一只鸡大腿,右手一只鸡翅膀,吃的满嘴油光泛滥,吃相甚是狼狈。
风仪宸端坐在一旁,手中刻着奇奇怪怪的文字,一边浅凿,一边用指腹细细的摩挲着上面的微凸,顺带着侧耳聆听周围的动静,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即使,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以外,根本不会有别人来,可常年的谨慎小心,已经融入到他的骨血里,这是他的天性,作为一个“嗜杀者”应保有的天性。
珠珠啃完一只鸡腿,舔了舔自己油花花的手指,末了还咋巴咋巴嘴,一副味道好极了的模样。
“没想到你烤野味的手艺很棒耶!”珠珠转首向鸡翅膀进攻,因为这只山鸡是刚刚烤好的,所以有些烫嘴,珠珠又看不到,只能边吃边吹气,呼哧呼哧的声音,几次三番引得风仪宸连连皱眉。
“你就不能小点声?”风仪宸放下手里的刻刀,十分不耐烦的看向珠珠,“吃鸡,还是喝药,二选一。”
“吃鸡!”珠珠几乎是本能的便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有美味可口的烤鸡吃,谁还会选择苦到舌头短半截的药汤?
风仪宸勾唇一笑,“吃鸡,就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你懂的……”说到最后,风仪宸倏然靠近了珠珠,恰恰好好的停留在了她脸颊的一毫之处,珠珠本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突然靠近的热源,让她本能反应的便有些闪躲,这一进一退,好巧不巧的,便撞到了他的唇。
“唔……对不起对不起……”珠珠猛的向后退开,拿着鸡翅膀的手,忍不住的捂着自己的红唇,风仪宸也是一惊,他不会算错距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乌龙?
“珠珠,你是故意的……”风仪宸将手里的卷册狠狠摔下,一振衣袖,就要扑向珠珠,不是因为她“偷吻”了自己让他生气,而是她满嘴的油腻啊……很恶心……
“你、你要干嘛?不要过来啊!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我就……”珠珠这时候才发现,当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之时,内心会不由自主的便被恐惧代替。
即使,她相信风仪宸不会对她怎么样,可那种人性本身携带的恐惧感,因为看不到而产生的怯弱和退缩,却会自动自发的呈现的淋漓尽致!
猛然一阵心惊,人性?她也算是人么?不禁觉得很好笑,果然是变身变的久了,就被这类物种同化了,包括行为,包括意识。
可是朱珠珠,你不要忘了,即使你再怎么“扮的像个人”,你的骨子里,依然是头猪!
“在想什么?”风仪宸离的极近,微微低吟问着发呆的朱珠珠,虽然他看不到,可她刚刚整个人散发出的静敛之气,他是不会辨错的。
珠珠恍然初醒的懵懂,怔怔的望着头上方的男人,尽管她也看不到对方,可人习惯了一种行为反应,即使知道这样做是无用的,却依旧会自然而然的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
“啊?呃……没……”
“你们在干什么?”砰的一声,门板被大力的踢开,郎烬寒好似从冥界走出的血者,幽深的红眸,带着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一幕。
风仪宸背对着郎烬寒,他离珠珠极近,俩人温暖的气息,彼此相缠着,珠珠一听来人是郎烬寒,当下拿着鸡翅膀就要对他打招呼,可风仪宸却不想遂了她的意,猛然出手,揽过她的腰肢,大掌一按她的背心,便让她整个人都跌在了自己的怀里。
当然……身子是确确实实挂在自己的胸口,只是珠珠那张油兮兮的嘴,当下好巧不巧的再一次造访了风仪宸的凉唇。
“唔……你、你……唔唔!”珠珠手舞足蹈,大肆挥舞着手里的鸡翅膀,却是这么的猛摇,也没将这得来不易的鸡翅膀甩飞。
多么不容易才吃顿饱饭,哪能因为这点小意外,就将生计大事,抛诸脑后?
风仪宸忍受着胃里的作呕,却依旧死死的压着珠珠的红唇,谁能想到俊美如斯的风仪宸,竟然是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
可惜啊,只能说风仪宸的命不好,第一次献吻的对象,还是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女人”。
许多年之后,当风仪宸每每想到这个片段之时,胸口徘徊的激荡情绪,并不是甜蜜和热烈,恰恰相反,是悔不当初的捶胸顿足,他竟然亲吻了一头小猪……
“好假。”郎烬寒施施然的走到屋内,一撩红袍,端坐在椅上,眉眼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风仪宸微蹙着英眉,缓缓的离开了珠珠的檀口。
“好多油……”
“你们、你们两个臭男人!”珠珠狠狠的擦着自己的嘴唇,这叫什么?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不就是吃了一顿鸡么?至于么?又是被人用药威胁,又是付出身心补偿的!一只鸡而已,至于这么的折磨人么?
而且,郎烬寒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好假?他是再说风仪宸跟自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就是为演戏?她珠珠就连这点剩余魅力都不具备?
还有风仪宸!什么叫好多油啊?老子让你亲了么?让你分去我一般的鸡油了么?老子还没唧唧歪歪呢,你倒是装哪门子的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