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撇到跪在床边的一人瑟缩了一下,然后悄悄抬头看向自己这边,眼中的嫉恨与不甘让宁安心中猛地一震。
李一洋行礼,“自然要行草民本职,可否请一观龙颜,草民好切脉诊断配几方药,替陛下缓体宽心。”
“准了。”秦天皓有气无力的应道。刘喜赶紧整理了下床铺,然后把幕帘拉开,露出皇帝那张青白的脸,只消一眼李一洋便看出皇帝的病并不是普通的病症,手指轻轻搭在对方的手腕上,片刻后便收回手指,面色上看不出什么。
皇帝懒懒的问道,“有何不妥吗?”
李一洋答,“虽有些难办,但草民却有八分把握,陛下不必担忧,我先开个静心去燥的方子给陛下平平情绪,而后再慢慢给陛下您调理。”
秦天皓‘嗯’了一声,然后招呼刘喜,“带神医去药房,一切都听神医安排。”
“是。”刘喜诺了声,对李一洋恭敬道,“李大夫,请跟咱家来。”
安排好了一切,李一洋和宁安便去了住宿的地方,关好门后李一洋就拿出一张纸来,并笑呵呵的说:“怎么样,第一次下山感觉如何?”这样说着,纸上却写的是外面有人,写字交谈。
宁安很是拘谨的说:“还是有些不自然的,总归是多做事少说话吧。”“皇帝是怎么了?”
“长途跋涉也该累了,去休息吧,明日便得配药给皇上调理。”“他中毒了,而且是种慢性毒,会慢慢地把人变得虚弱,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
“先生也早点休息,毕竟到时忙的是先生哪。”“能根除吗?”
“嗯,你去铺床吧。”“明天还得细致的探查一番,得找出毒源才行。”
又过了一会,门外探查的人发现屋内的灯熄了,两人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便满意的转身离去,看来这神医没有什么威胁,不值得费心,得赶紧把这事告知给大人。
第二天李一洋就去彻查皇帝身边的所有物品,打着去除不利于皇上养病的旗号,把寝宫内装饰、熏香、被褥都换了一遍,并让宁安在寝宫守着,把一天内有谁来过,送了什么东西,统统报给自己。就这样调查了一周后,终于在一个夜晚,某人兴奋不已的拿着成果猛亲了几口,并立刻让宁安去药材库找他所需要的材料,不过,找药材什么的都是障眼法,真正有用的药物是从余春乐那里偷偷运来的一批,虽然只是一两味,却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这样的药就算熬出来,别人也猜不出来是为了治什么做出来的,迷惑敌人神马的最好用了。
李一洋摊开一直带在身上的布包,数枚金光灿灿的金针露了出来。此时,寝宫里除了皇帝就剩他和宁安了,对外的原因是李神医施针时不喜外人观看,其实是为防止有人得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皇帝生病。
执起一根金针,李一洋转头对旁边的宁安说:“可以烧火了。”
屋内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下面用石砖砌起来一个台子,台子内挖出一个洞来,填放着柴火。桶里盛着碧绿的药水,一看就是很多药草熬出来的样子,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可这药香在宁安把桶加热后却骤然变味,刺鼻浓郁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待药水的颜色变成深绿色时,李一洋那边最后一根金针也刚好插入了秦天皓的穴道,皇帝的脸色极为灰白,双目紧闭,额头上有涔涔的汗水冒出。就看李一洋一拍床铺,生生的把皇帝从床上震了起来,浑厚的内力环绕在秦天皓身边,把他平移到药桶上方,在秦天皓入水的一瞬间,插在他背上的那些金针同时飞出,叮呤当啷的掉在了地上。
宁安定睛一看,那被逼出的金针下部黑漆漆的一片,散发着一种恶臭,这估计就是被逼出来的毒素吧。
再往桶里一看,原本深绿色的药水此时已经接近黑色,和地上的那些黑色物质一个味道,强忍着恶心,宁安继续往火里添柴火,让桶里的水维持在一个温度。
随着黑色物质的渗出,秦天皓的脸色也好看了些许,等到桶里的水完全变为黑色,李一洋一运内力,将秦天皓从水里一把拖出,然后放到了床上准备好的毛毯上,待做完这一切,李一洋也是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段辰雪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见秦天皓晕在床上,便叫宁安,“你去拿几个瓶子,把桶里的黑水装一些来。”
因为是段辰雪的话,宁安自然没有任何疑问的装了好几瓶,等屋内该收拾的一切都收拾好了,李一洋也恢复了些体力,便靠在椅子上问宁安,“要开始了吗?”
宁安目光复杂的看了昏迷的秦天皓一眼,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自己的身体里便流淌着他的血脉吗?抿了抿嘴唇,缓缓点头,“李大夫,麻烦你了。”
李一洋用布擦拭着自己的那些宝贝金针,低垂着眼缓缓说:“你确定了?其实就算不这么做你今后的生活也会逍遥自在,这一步踏出,可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宁安淡然一笑,“回头的路,宁安早已没有了……如今,只有前行。”
李一洋抬起眼皮,冷哼了声,“既然如此,那我就预祝你成功了。”
宁安眼中盛满了暖意,他明白,李一洋只是在担心他,恭敬的朝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的神医行了一礼,“多谢一洋哥。”
李一洋不耐烦的挥挥手,拿了一根金针连看都不看的往秦天皓脖颈后边扎去,不消两秒钟,秦天皓便悠悠转醒。皇帝迷茫的四下张望,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就听耳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清脆而富有生机,“陛下,趁热把药喝了吧。”
循声望去,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那样温暖的笑容,那样清雅的面孔,仿佛也这么说过……
“陛下,这是臣妾新熬的莲子羮,趁热喝了吧,压压心火……”可是佳人已逝,那曾经的温暖消失无影,可惜,这后宫又少了一份得心的温柔。
“你是……”秦天皓疑惑的问到。
“草民是李医师的药童。”宁安温声答道,“因为医师刚才为了给陛下施针,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于是就草民来服侍陛下进食药汤。”
秦天皓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喝着宁安喂过来的汤药,期间还疑惑的打量着宁安的面孔,而宁安也没有躲避,自然的任由皇帝观摩。一碗药喝完,宁安的脸也被扫描了个十几遍,待宁安收拾东西的时候,皇帝终于问出口,“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亲人吗?”
宁安垂首恭敬道,“草民李安,是被李医师捡回的,父母族人皆不知,可算是个孤儿了。”
“李安?孤儿……”皇帝陛下暗念几声,又细细看了他几眼,便点点头,转身对一旁休息的李一洋说:“神医辛苦了,朕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神医果然是妙手回春啊。”
李一洋笑笑,“陛下谬赞了,替陛下排忧解难是草民的福分。”
“那朕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竟然一病就这么些日子,而且还如此之重,这若是多来几次,朕真是就要交代在这了。”
“陛下洪福齐天。”李一洋福身,“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这一次可算是因祸得福,草民借此次调养,将陛下体内的毒素逼出许多,想必今后如若无异常,一定会身康体健。”
秦天皓敏锐的把握住他的措辞,“异常?神医,你如实告知朕,朕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李一洋沉声道,“宫内的用品,熏香食物都是极为精致的,可有些东西参用了就会产生不好的反应,所以,陛下是某些相冲物品使用过多,才导致体内毒素积累,望陛下以后在用这些东西时多让御医来看看。”
“哼!”秦天皓冷哼一声,“那些废物,若不是神医来得及时,朕……真不知道养这些废物作何用!说不定是哪些歹毒的家伙故意这么做的!”
李一洋没有接话,他虽然面色平淡的说了这话,可不代表他内心很平静,这些话都是宁安在来的路上告诉他的,让他这么说,真是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句话就足够勾起皇帝的疑心,而且自己还不担着告密的责任。
段辰雪抱着胳膊飘在空中,这秦天皓,就算这次李一洋给他调理好了身体,可那眼下的虚浮,已经证明了这位皇帝陛下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何况这已经有人奈不住性子要给他下药了,往后还真是麻烦呢。
秦天皓的眼神飘到了一旁平眉顺目的宁安,心里没由来的一软,“这孩子,跟了你多久了?对药理方面熟悉吗?”
李一洋心中一震,宁安已经料到这一地步了,眼中带着沉思望向那小孩,不,这可能是他那个师傅教他的,说是一定要等皇帝提出这句话才建议把宁安留下,当时自己还在怀疑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说,如今……
“也有几年了。”李一洋答道,“这孩子悟性不错,我的那些知识都学了七七八八,倒也能独当一面,就是经验少了点,不过以后也一定是个好医师的。”
“这样啊……”秦天皓沉吟了片刻,微微提气说:“今日神医也必定乏了,便去休息吧,待明日抽空去怡和殿,朕得重重谢你。”
“谢陛下。”李一洋行礼,然后向后退着离开了寝宫,宁安跟在他后面也退了出去,出门的一瞬间,略微抬头的往门内看了一眼,看到皇帝也正往自己身上看,便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然后悄悄地把门关上。
好熟悉啊……秦天皓脑中只有这种感觉,可明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呢?皇帝正在思索着,等在门外的众人见李一洋出来了,便纷纷围上来询问情况,最后是皇后带了些妃嫔侍从侍女的进到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