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雪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说话,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透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不会放手。不能再拖延下去,闫连河眉头一紧,借着段辰雪的拉力,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力道脱离险境,即使他再怎么小心,可还是听到了那关节错位的闷响。
接触到坚实地面的瞬间,闫连河就扑到段辰雪身边,小心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急切的询问道,“胳膊怎么样了?”
段辰雪冷汗涔涔,左手颤抖的抚上右肩,毫不犹豫的使劲一掰,在剧痛中,错位的关节复位,即便是这样,她连哼都没哼一声。比闫连河更冷静的站起身来,冲那个一脸呆愣泪痕的小孩说:“你是虎仔吗?”
小孩完全被刚才的一切震惊到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愣愣的点头,见状,段辰雪舒了一口气,转头对闫连河说:“麻烦你带他,我胳膊用不上力。”对方虽然毫无异议的去做了,可那表情却完全不像劫后余生那般,倒沉沉的吓人,不过段辰雪也没心思顾忌他,一行三人异常沉默的向来时的路走去。
在快走到森林入口的时候,碰到了几个面容焦急的男人结伴而来,在看到闫连河怀中抱着的小孩时,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陡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赶过去将孩子接过来,冲二人感恩戴德的不住道谢。
走到两人拴马的地方,段辰雪有些苦恼,可还没等她想什么注意,就猛地身体腾空,一双有力的胳膊将自己打横抱起,靠入那似熟悉似陌生的怀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段辰雪不明所以。
“你做什么?”
闫连河敏锐的察觉到怀中瞬间僵硬的身体,无奈的同时也只有了然,“你这样怎么骑马,我带你回去。”话刚说完,就脚下发力,稳稳的坐到了马背上,即便落下的瞬间有冲击力,可被保护的完全的段辰雪却没有丝毫不适。
“你……”段辰雪看着这比往常亲密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姿势,咬咬唇,“放开我。”
闫连河没有异议,仔细的将身前的女子安置好,然后自己自觉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恢复成以前两人共乘一骑的局面。浑厚的声音从头顶方向传来,“坐好了。”下一秒,骏马便缓缓地小步前行,手上用不了力,段辰雪只得僵硬的坐在马背上,腰杆挺得笔直,时刻保持着和后面人的距离。这幅警惕的模样,让闫连河原本还有些期待的面孔立刻暗淡。
等在村口的众人见着他们回来,均是欢呼雀跃,那心急如焚的母亲更是泪流满面,抱着孩子的男人刚从马上下来,她就猛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孩子,“虎仔,虎仔下次不许这样吓娘了!娘真的好担心啊!”
一双手搭在李嫂的肩上,“老婆子,快点跟这二位道谢。”男人拍拍自己老婆,然后两人一齐转向段闫二人,连连道谢。那被称为李叔的男人细细的看了看段辰雪后,有些担心的说:“这位姑娘是不是胳膊受伤了?”
段辰雪轻笑道,“没事,一些扭伤。”
“居然连累到姑娘受伤,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惭愧。”李叔有些愧疚的笑笑,“姑娘要是不来我家,让我们一家好好的照顾您,我这歉意真是一辈子都没法消除喽。”
段辰雪没有推辞,“那便麻烦了。”
李嫂抱着虎仔,冲闫连河笑道,“这位公子也一定会来的吧?有啥想吃的跟大婶说,我一定让你吃的饱饱的!”
这里的人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得知二人做的事情后,便把他们归为了好人,一路上,闫连河不知道接到了多少村民塞过来的特产,到最后只能摇头连连推辞。等到了李嫂家,再三询问二人喜欢吃什么后,李嫂便摩拳擦掌的要做一桌大餐,仿佛是被大家的情绪感染,段辰雪从刚才便也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沉醉在这属于回忆的气氛里。
“二位这是打算去哪啊?”等饭的时候,被邀请来的村长等人也围坐在大厅里,熟悉起了彼此后,也便开始聊些话题。
“我要去永宁。”段辰雪没有避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姑娘是要去那啊。”村长磕了磕烟袋,“那还有的走呢,从我们恩泽到皇都至少得走两个月。”
“恩泽?”段辰雪问,“这个村子叫恩泽?”
“是啊。”村长的面上带了些恭敬与感恩,“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那年的瘟疫,当时我们村子啊死的死逃的逃,多亏了真龙下凡的陛下,才让我们村子重新活了起来,为了永世永代的记住陛下的恩泽,于是我们村子就改名为恩泽了。”说到这,他有些动容,“陛下,真是老儿我见过的最好的陛下了,想当初,我这条命就是陛下亲自救回来的啊!”
“这样……吗?”段辰雪不觉得声音有些颤抖,这里,是当初他们来的地方,他们扎住脚跟的第一个地方,北陵的成功,让他摆脱了那些流言,让他真真切切的踏上了往后的道路。思念席卷而来,只是一滴水珠,便激起了整片回忆的海,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对那个人的眷恋有多重,有多浓。
垂下头,偏过脸,掩饰着异常的情感,可这一切却真真切切的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所以呀……”村长还在说着,“我们想趁着陛下大婚的时候,一起送陛下一个礼物,这也就是为什么男人们都跑出去,没时间去……”后面的话段辰雪已经听不见了,刚才还带着抹红晕的面孔苍白无比,甚至比受伤的时候还要惨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睛望向村长,“大婚?”
“对啊。”村长没有发现段辰雪的异常,笑呵呵的说:“说句不敬的话,陛下登基四年有余,照着先皇们啊,后宫都满了,可陛下却一人未要,直到今年夏天才有婚事的消息传出,而且只是个妃子,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我们这位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的陛下的眼哟~”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都附和起来,看来他们也都有过这种想法。村长举了举手,讨论声停了下来,笑眯眯的看向段辰雪,“看来姑娘也是去观礼的吧?大老远从北漠赶来,一定不能错过这一盛事,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想听听呢~”
“大概……吧,有机会,当然是想沾沾喜气了。”段辰雪觉得每说一个字,就有一把刀在心口狠狠的割过,到最后,竟然疼的麻木了,连说了什么都没有记忆。村民们祝福的喜庆表情看在眼中,是那样的扭曲可怕,仿佛是最凶恶的恶魔,说出注定着的预言。
好在李嫂在这当儿跑进来招呼着众人出去吃饭,段辰雪才不用掩饰那任谁都能看出的异样,待坐到饭桌前,一切便恢复平静,不再有任何可能被人怀疑的神色。
吃饭的时候,闫连河不断地夹菜放到段辰雪碗中,一些吃起来比较麻烦需要用手的菜都细细的切好,挑好才给段辰雪吃。一开始段辰雪还挡了两下,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加上自己胳膊不方便,而他也没有什么不卫生的行为,也就没阻拦。不过这一幕看在周围村民的眼中,那就变了个味,众人会心一笑,便就各自小声交谈起来,留给这对小情人足够的空间。
酒足饭饱,被邀请来的众人也陆续离去,李叔带着两人去了休息的房间,用一种可谓是慈祥的眼光看着两人,然后笑眯眯的说:“请二位好好休息,放心,不会打扰到二位的。”说完,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闫连河,搞得他无语至极。
段辰雪走进屋内,以前和宁安在一起的时候,他练得那些心法内功段辰雪也是可以倒背如流的,对于现在这个强手如云的现状,还是提高自己实力为好,所以一路上,只要是闲暇的时候她就默习那些心法,虽然完全没有什么内力流通筋脉的感觉,可也能清心明神,对恢复有很大作用。
正打算在床上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走到门前卸下门闩,打开时,面前就是那熟悉俊朗的面孔,麦色的面庞显得有些僵硬,不知是自己挠的还是怎样,平时就虬盘在头顶的黑发显得更为凌乱,十分局促,非常不像平时的他。
转身走回房间,坐到窗口的椅子上,“有事?”
闫连河跟在后面进来,抬手插上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我想……你受伤了,会不会有哪里需要帮忙。”
段辰雪想了想,忽而翘起唇角,“你要没事的话,就帮我打了水送进来吧。”
以此为借口进屋的闫连河没料到还真被下了任务,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欣喜,于是,盘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便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你……本不必受伤的。”
段辰雪正捧着茶杯喝水,闻此,放下杯子,有些不理解的说:“我和你无冤无仇,况且一路上受你不少照顾,难道这样我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摔死吗?”
“那只是个断层而已。”闫连河说,“掉下去也只是扭伤而已,不会死的,如果知道这个事实,你还会拉住我吗?”
段辰雪怔了下,而后微微眯了眼睛,“可我不知道啊,所以,假设不成立。”
“如果知道呢?”闫连河执着的想寻求一个答案,内心的期盼让他有些失控,说不清为何如此执着,可就想听到那期待的答案从对方口中说出。
“会。”段辰雪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看到男人瞬间闪亮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本性使然罢了。”
竟然……这样?闫连河愣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期待被打得粉碎,无法言明的失望与愤怒侵袭大脑,听见自己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