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的某人看着对方决绝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坏了,真生气了……”按了按几个穴道,让因中毒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点,秦子期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触及到自己衣领上的点点鲜血,不禁漫起无边的心痛。
天哪,师傅到底是失了多少血?秦子期不由得为自己刚才为了确认而故意不喝下去的举动而后悔,也难怪师傅刚才会那么生气,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
“秦飞。”话音刚落,一个一身紧身黑衣的男子便出现在了房内,面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主子您……”
秦子期勾了勾唇角,“你做的不错,现在,去配点补血的汤药给她送去,切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秦飞虽然不知道秦子期之前的一系列安排和现在的命令,可对他来说,只要服从就行,况且主子如今好端端的安排自己去做事,自己哪还有疑问的必要了!
“是!”
已经忘记了是怎么回到屋里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掩面靠坐在床边,死咬着牙关,阻止可能的脆弱脱口而出。手腕处的伤口即便已经止血,可那白得发青的狰狞依旧触目惊心。失血过多,又腿脚不便,一路上的磕磕碰碰已经让自己显得无比狼狈,加上刚才那被玩弄了般的感觉,更是让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溃不成军。
捏紧了拳头,段辰雪搭在面颊上的手颓然的垂下,没有泪水,只是那眼角的嫣红是那么的明显,比泪水还要刺目。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起身的瞬间,眼前一片发黑,差点摔倒。半倚在桌角,颤抖着拿过一边的衣裙,将身上充满了血腥味的衣服换下,还来不及毁尸灭迹,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快速的将衣服卷起扔进衣柜,段辰雪坐回轮椅,转动着到了门口,打开门,见是一个穿灰色短袄的青年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那里。见段辰雪开门,那青年将食盒递了过来,见段辰雪接过后才补充道,“这是阁主吩咐我送来的,嘱咐段姑娘您一定要喝完。”
听完这句话,段辰雪差点直接就把东西扔出门外,还好一丝理智阻止了她,就在这时,那青年继续说:“阁主说,无论如何,请段姑娘保重身体,有些事,阁主会亲自解释。”
段辰雪抬眼看他,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了,‘多谢’他‘费心’。”
对于段辰雪的这种态度,青年眉头微蹙,可谨遵秦子期命令的他没有说一句话,即便他的心里对这种不敬极度不满。让他更为震惊的是,当他将那个他认为没有礼仪的女子的话复述给主子时,却看到了主子笑的温柔至极如释重负,那模样,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骤生……
“混蛋!”段辰雪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食盒,在最初感到的被耍感过去后,她也恢复了理智,如果真是为了那种事而演这么一出戏的话,那也太奇怪了点……
汤羹的香味从食盒里飘了出来,暖暖的,从手心一直暖到了心头,汤水滑过喉咙的时候,因热量而带起了一阵战栗。
“啪嗒。”汤勺掉进碗中发出一声脆响,“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吗?”段辰雪扶着额头,几乎将脸埋进了碗里,“混蛋,小混蛋……”
水滴落入升腾着热气的汤水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撞击到汤碗边缘再反弹回来,一层层,一道道的叠加着,融合着,像是彼此的心,毫无违和的成为一体。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摔掉了手里所有的东西后,红姬目瞪口呆的看着昨天那个还半只脚踏入黄泉路的男人今天已经能在床上坐了起来。有些不相信的慢慢走了过去,“我可不信李一洋的针术能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
“这只是一个礼物。”秦子期笑了笑,“虽然我已经在恢复,可我希望,这个消息不要有丝毫的泄露。”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说的没错,我们内部有暗棋,而且,好像还钻的挺深……”
“她?”红姬虽然疑问了这么一下,可却没有追问下去,点点头,“我明白了,范围要控制在多少以内?”
“仅限于直属于我的人,堂主中除了你和黄泉,对其他人一概封口。”
“属下遵命。”此时,对于红姬来说,她不是一堂之主,她只是一个忠于一人属下而已。
“红姬,余毒什么时候能清完?”秦子期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腿,“不知是不是余毒未清的原因,我的腿动不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红姬走了过去,仔细查看了下秦子期的状况,皱眉道,“照理来说应该是全清了的才是,可……”她摁了摁秦子期腿上的穴道,“能感觉得到吗?”
秦子期点点头,然后突然一愣,“好像……可以了。”说着,掀开了被子,有些惊讶的动了动,“真是奇怪。”
红姬对这种情况真是有些不太明白,最终也只能摇摇头,“可能是身体没缓过来吧?”
秦子期神色复杂的盯着双腿看了半天,然后从床上起身,“消息我已经发给了师兄,下面……”秦子期笑的“我们就来找出这个神通广大的内奸吧……”
段辰雪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个情况,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睡的那么安稳了,浑身懒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水里那般,舒服的完全不想动。眯了眯眼,段辰雪回想着似乎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桌边喝汤,可怎么就……
“昨天,睡得好吗?”熟悉到令人落泪的温柔声音,带着些不熟悉的低沉。
段辰雪缓缓的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身鼠灰色暗纹直裰的秦子期静静的站在那里,墨色的眼中是抹不去的倾世温柔,见段辰雪望过来,便笑道,“昨天的汤药里放了些安气凝神的药材,看来是起到作用了呢。”
段辰雪听罢,从床上坐了起来,“阁主此举真是贴心,只可惜我无以为报。”
秦子期面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走上前,在床前蹲下,丝毫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做这种动作有什么不妥,“你给我的,远远多于我能给你的。”说罢,自嘲的笑了,垂下头去,像是个感到羞愧的孩子,轻声道,“我能给的,也不过只是一碗汤羹而已。”
苦笑着,“她一定因此对我失望透顶了。”说着话,本来就垂下的头低得更低了,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小小少年,因为没有达到自己订的标准而沮丧的垂着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不足引起师傅的不满。如今,即便年华逝去,即便世事变迁,可那一份惶然与期待却一如从前,只因一人改变。
“没错……”段辰雪淡淡的声音飘来,似是漠然,却又隐隐的含着怒意,“我对你失望透顶,可却不是因为这个!”
听闻此言,秦子期猛然抬起头来,面带喜意,“师傅,你终于愿意承认了吗?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多久……”
“闭嘴!”段辰雪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可一听这样,立马火冒三丈,“我让你开口了吗?”
秦子期立刻乖乖闭嘴,垂眉顺目的跟个小媳妇似的恭恭敬敬的听着段辰雪训话,只是那唇角忽视不了的笑意暴露出了他的真正情绪。
“你用那种方法……那什么……”段辰雪突然不好意思的降低了音调,可立马又恢复之前的语气,咬牙道,“就算我当时生气,可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一定会有原因,这个理由我可以等,多晚都可以,可是你!”段辰雪伸手拽住了秦子期的耳朵,“现在是时候吗?啊?”
“我就不说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夜冥了,你为什么中毒?”看到秦子期的耳朵变成了红色,段辰雪有些消气的收回了手,“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神秘莫测的间谍的功劳?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跑来找我,还一副完全没有被毒倒的样子,是不是这几年当领导把你的脑子都给当没了?我可不知道我教出个这么不计后果的徒弟!”
全程秦子期都默默的听着,直到段辰雪说完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结束了?”
段辰雪瞄了他一眼,冷冷的转开视线,摆明了不想跟他再说些什么。
秦子期轻声叹了口气,“既然师傅你说完了,那就给我一次当面把所有一切说给你听的机会,好吗?”
声音中是强压制的颤抖与压抑了多年的情感,狠狠地,如利剑般刺入段辰雪的心中。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段辰雪心中有了一丝了然与莫名的慌乱,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坐过来说吧。”
没有看着对方,秦子期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木门,像是陷入了沉思,静默了一会才悠悠开口,“这辈子我都不会像爱你这般去爱另一个人了,因为这里……”秦子期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再也没有空位去装除你之外的其他东西。”
很平淡的语气,甚至只是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可字里行间却是那样的惊心动魄,一字一句的砸在心上,几乎要将心脏击穿。段辰雪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事情是以这个为最初开端。
“什么我愿为你付出一切这种话,我不会说,因为说出来只会让我觉得羞愧。”秦子期的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十年来,付出的永远都是你而已,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只是你的等价报酬而已,所以,我想说的是……”
秦子期转过脸,轻轻牵起段辰雪的手,“我宁安身无长物,有的不过是这颗早就附属于你的心,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