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嗣一宿未眠,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念头,如果他寻找到传说中的百年天蚕,练得金刚伏魔功,那必定魔功盖世,独步武林;旋即他如火苗般串起的念头又被他父亲和段赐雄的话浇灭了,“天蚕口器尖利,在腹中刺内脏,钻五腑,致使脏腑俱损,七窍流血而亡”这些令人悚然的话如影随行,在江承嗣的耳中振荡,《金刚伏魔经》对江湖中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籍,又像是致命的魔界诱惑,对于他江承嗣而言似乎也一样。
这个夜格外的漫长,漆黑弥漫着天,空气中,挥不开的,像是黑色的血的味道,令人窒息。……
次日卯时,天微亮,江承嗣便起身来到了灵萱所睡的偏屋前,“萱妹,萱妹,可醒了?”
灵萱正在梳妆打扮,不想让承嗣见到她发梢凌乱之样,故意嗔怪道:“还未起身呢,天未亮呢?”
江承嗣又问:“我能否进来啊?”
灵萱忙大叫道:“你可不许进来,我尚未着衣呢,不能进,不能进。”语气十分急切,却又挟杂着少女特有的娇羞。
这边江承嗣立在一旁却暗自偷笑,其实他根本没打算闯进去,心想只是逗逗他的灵萱妹妹。这时,宁雁翔听到动静,却早已起床。
宁雁翔对江承嗣似乎稍有不满:“师弟,你又欺负小师妹了?”
江承嗣并不理会:“哪里,逗逗师妹的。”又道:“大师兄,明日我们便去百花宫参加百花盛宴了,来到茂苑这几天,还没到街市逛逛呢,不妨今日去瞅瞅热闹。”三个师兄妹中,宁雁翔为大,承嗣不由问宁雁翔主意。
宁雁翔还未答话,萧灵萱却急切的推开屋门蹦出来,大喜:“好啊,那二师兄,快带我们一起去吧。”一双嫩笋般的小手急切的拉着承嗣,宁雁翔别过头假装不见,心里却不甚滋味。
江承嗣心想自己虽然在茂苑城有些时日,但早年赴崆峒随师傅萧青阁习武,其实对这茂苑城并不熟地悉,但一来为了让小师妹开心,二来过些时日,也要回崆峒,正想在这茂苑城四处瞅瞅。
三人结伴而行,穿梭于市井闹市中。江承嗣,宁雁翔虽然年少,但身着打扮都是风流潇洒模样,那萧灵萱更是一个清丽的少女,三人本来就感情甚好,走在苑茂城中,惹来众人欣羡的目光,三人也是有说有笑。一路上,这集市热闹非凡,有售昆虫鳞介,有卖女子饰品,有绫罗绵缎,也有各类的小吃甜点。
萧灵萱正盯着一处卖胭脂的,挑着一块爱不肆手,那小贩不住的吹嘘:“姑娘好眼力啊,这块胭脂红腻而多香,你看,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一边的江承嗣见状,又逗起了灵萱:“萱妹,要是用这块胭脂,当真是常衣轻绡,其面如粉,似仙女下凡啊。”灵萱这时听的怒了,不住的用粉拳捶打承嗣,嘴里不停的怒道:“让你多嘴,让你多嘴。”然则心里听了江承嗣的话,不胜害羞。
宁雁翔,看着二人的甜蜜状,又把头别过一旁,他从小就被师傅萧青阁抱养,和灵萱相处的岁月甚至比江承嗣还要长,他心里喜欢极了这个师妹,但他现在却要极力掩饰这种情感,深深的埋于心底。他宁雁翔只是个孤儿,他没有权力去喜欢他的萱儿,他在心里一个劲的说服自己:江承嗣和萧灵萱更般配。只是这种想法每说服自己一次,心又如刀割一次,越割越深……。
江承嗣并没注意到宁雁翔的表情,这边刚替灵萱付了胭脂的银子,忽然听到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三人好奇,便走近一民屋内观看。屋内早已挤满了人,地上躺着一男尸,背对着众人,地上一摊血,捕快带着几个衙役正在问话。
“官差大人,小人真没有杀了吕二宝啊,大人,大人……”一个穿布衣的男子不住的朝擒着他的捕快磕头。
“大人,就是秦生杀的。这秦生早年做生意亏了本,欠吕二宝银子,昨晚吕二宝回家,秦生便杀了他,夺了他银子。”对捕快说话的是一个结实的壮汉,众人想,听这壮汉对捕快说的话,这穿布衣的男子便是秦生,屋内死的男子,便是吕二宝。
边上一女子听了此话,便嚎天大哭:“你这天杀的秦生,杀人偿命,你欠本家银子不还也就罢了,却又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悲切万分,这说话的便是吕二宝之妻凤娘。
那凤娘哭哭啼啼:“大人,昨晚一蒙面男子,从墙上跳下,拿刀便捅死了我相公,夺走相公身上的银子,奴家发现死命拽住他,他却一脚踢开来,奴家撞到了门上,一时晕了过去,今早天亮,黄梁根来了叫门,奴家这才疼醒过来,慌忙叫黄梁根报官。”妇人一边说,一边捂着头上被撞出的“肿包”给捕快看,珠泪俱下,甚是凄怜,萧灵萱心地善良,也不住的眼泪盈眶,嘴里喃喃:“如此凄惨。”一边却紧紧攥着江承嗣的手。
那捕快又问:“如此说来,是黄梁根第一个报的官了,黄梁根怎知道是秦生杀的人?”
那结实的壮汉答道:“正是小人,小的正是鲸鱼帮的黄梁根,小人和吕二宝是朋友,昨晚小人和吕二宝约好酋时去“醉八仙”酒肆喝酒,不料到了亥时,吕二宝仍未应约。于是小人生疑,今早去敲他家门,小人在屋外大叫凤娘,凤娘,你家相公在否?半天未见人应,小的斗胆撞门而入,发现吕二宝横尸屋内,凤娘晕在门边。小人知道秦生以前曾欠吕二宝百余两银子,又因做些生意亏了本无力偿还,这才起杀人歹心,请大人明鉴。”
“大人,冤枉啊,小人欠吕二宝银子不假,但小人迟早会还,并无害人之心啊,这是黄梁根和凤娘串通起来陷害我的。”那秦生哭天抢地,大喊冤枉。
众人却对他怒指相戳,指指点点。
江承嗣此时跨步走出来,对黄梁根赞道:“黄梁根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江承嗣又问:“还知黄师傅,将今早情形再次述说,好让秦生心服口服。”
黄梁根对捕快一转头,见捕快未阻止,便略带得意之色又重复说道:“小人和吕二宝昨晚约好酋时去“醉八仙”酒肆喝酒,不料到了亥时,吕二宝仍未应约。于是小人今早去敲他家门,小人在屋外大叫凤娘,凤娘,你家相公在否?半天未见人应,小的才斗胆撞门而入,发现吕二宝横尸屋内,凤娘晕在门边。”
“大胆黄梁根,你杀了吕二宝,还不承认。”大喝之人,正是江承嗣。
江承嗣怒喝:“大胆黄梁根,分明是你与凤娘勾搭成奸在先,杀吕二宝在后,嫁祸于秦生,还不向捕快大人招来。”
凤娘在一旁,像被戳中穴位,突然瘫倒一旁,黄梁根却巧舌如簧,“哪来的野小子,在这里撒野,混淆视听,分明是和秦生一伙的,大人,快将此毛小子送官法办。”
江承嗣对那捕快一抱拳道:“大人,黄梁根刚才二次都说他今早在屋外喊的是凤娘,凤娘,你家相公在否?按常理,黄梁根和吕二宝是朋友,他找吕二宝家敲屋门,必定先喊二宝的名字,而黄梁根所说,他在屋外并不知吕二宝已经被杀或者不在,却口口声声喊的是凤娘,细想之下只有一种可能,黄梁根在叫吕二宝之前,已经知道吕二宝被杀或者不在家,所以在屋外才会叫凤娘,凤娘。第二可疑之处:凤娘所说她头上的“肿包”,是被秦生所踹,撞门而伤,而看凤娘发髻,齐整无缺,梳妆完好,若是凤娘被踹撞门而伤,头上的发髻必也会撞到屋门而凌乱,而且凤娘说一晚昏迷在屋内,今早一醒来却发髻完整,其中不起疑吗?难道说是今早凤娘醒来,发现自己相公被杀,梳妆完毕,再等黄梁根报官,然后……,请大人抉断。”
众人听罢,啧啧称奇,那捕快不由大惊,这少年好生厉害,寥寥数语,竟道破了这其中玄机,虽说只是推断之辞,但细想起来句句在理。黄梁根听罢,顿时失了刚才锐气,在捕快厉声追问下,只得从实交待,原来黄梁根与凤娘通奸在先,昨晚勾搭时被吕二宝撞见,便杀了吕二宝,拿了银子,再嫁祸于欠吕二宝银子的秦先。
案情大明,秦先也不住的感谢江承嗣等人。江承嗣见秦先落魄,便问道:“秦先生,做何生意?”
秦先知江承嗣等人救了他性命,见其虽少年但正义耿直,便自谦道:“小人,做些铁器生意,专门贩铁器,生铁等物到西北冀凉一带,不想这些年,西北一带半路闹强盗,专门抢铁器,小人前些日子也被抢过一次,财物二空,因此亏了借吕二宝的银子,不想因此被人陷害。”
江承嗣倒有些见识,知道铁器等物属管制物品,便问道:“生铁,铁器等物乃朝庭管制物品,严禁私人买卖,你怎么敢贩卖,抓到少则笞刑,重者劓刑,充军。”
秦先不由苦叹道:“都是为了赚口饭钱,谁也不想啊,以前说贩铁器能赚钱,谁也不知会半路遭强盗,哎。”
江承嗣等人对铁器贩卖,半路强盗等事也不明就理,又见秦先可怜,便善心又起,给了他几两银子,用作资助。
案子了结,三人也准备返回“乾丝门”,萧灵萱对承嗣刚才的事,心里越发佩服的紧,赞道:“师兄,果然聪资过人,只是刚才你怎么知道黄梁根和那个凤娘,……那个呢?”萧灵萱不好意思说明,便用“那个”二字替代,江承嗣知其意,却佯装不知,又作恍然大悟状,大笑:“哦,师妹原来是问……。”萧灵萱知羞,便又要打江承嗣,二人一怒嬉闹。
“我道是谁,如此资质过人,原来是乾丝门的大少爷啊,难怪,难怪。”说话之人便是鲸鱼帮的洪翼虎,阴阳怪气的语调,便知来者非善,其身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是莫三刀,莫三刀一言不发。
江承嗣心里暗忖:刚才那厮黄梁根是鲸鱼帮的手下,想必是有人报知了这二个恶霸,来此滋事。
江承嗣不服软的讥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草鱼帮的洪翼猫啊,难怪,难怪。”江承嗣故意将鲸鱼帮说成了草鱼帮,又将洪翼虎说成了洪翼猫,那洪翼虎和莫三刀气得脸色发青。
洪翼虎大骂:“江承嗣,我手下黄梁根和你有什么过解,你趟哪门子的混水?”
莫三刀却不由分说,一招“过河拆桥”,刀指江承嗣,欲取萧灵萱,此人心计甚深,刚才见江承嗣言语犀利,众人都以为这一刀是要砍向江承嗣,他却刀锋一转,直指灵萱,承嗣爱护灵萱心切,见来不及帮灵萱挡刀,便直攻莫三刀的“神曲”穴,这一招围魏救赵,逼得莫三刀也只能回刀救身。灵萱和承嗣二人敌对莫三刀,那边宁雁翔便和洪翼虎等鲸鱼帮的小喽喽撕打一起。江承嗣三人师从崆峒萧青阁,端的是武艺的精妙,招式的轻灵,招术之绵密本在洪翼虎等人之上,但毕竟三人年少,气力有限,加上鲸鱼帮莫三刀本来武艺高强,昔日和其父亲江北川等人相斗也不落下风,何况今日与他们三个少年相争。双方缠斗一会,江承嗣等三人便险象环生,被逼到小巷一旁,令人暗中捏了把汗。
“还不住手。”突然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声音虽柔弱,但坚毅,令所有人都不由住了手。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五十余岁的老者,对江承嗣一揖,道:“少爷,老爷遣丁管家和我来寻你们回去。”说话之人竟然是霍连衣,身后气喘吁吁的便是管家丁祖秋。
洪翼虎定睛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哇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当日的霍连衣啊,这妓女不呆在“翠怡院”,跑到这里招揽生意来了。”这洪翼虎言语如此歹毒,连连戳霍连衣的“要害”。倒是那莫三刀见着霍连衣等人,一言不发,似有什么心事。
霍连衣不紧不慢,不依不挠:“还不住手,过会儿江老爷和段老爷过来,你们讨不了好去。”洪翼虎知道其说的江老爷和段老爷就是江北川和段赐雄。洪翼虎心想这二人的武功,他也见识过了,昔日一战,双方旗鼓相当,要不是当时鲁宁王在场,鹿死谁手亦难说。
洪翼虎本想继续挖苦,边上的莫三刀却拿刀,横在他胸前,对霍连衣和丁祖秋道:“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就给江老爷一个面子。”刀一指,便将众帮众让开一条路。
江承嗣,灵萱,宁雁翔等人见状,便紧随丁管家和霍连衣身后而返。江承嗣心内生疑,这洪翼虎和莫三刀那日与家父等人大战上百回合,胜负伯仲之间,也不落下风,今日为何再次听到家父名号,却主动让步,心中实为不解,只是既已脱身,也无暇他想。丁管家不解的问霍连衣:“莫三刀平日里穷凶极恶,欺男霸女,今日却神情古怪,行为乖张,怎会如此轻易放我们走?”霍连衣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奴婢昔日受江老爷,段老爷等人的大恩,今日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得公子和几位的性命。”言辞切切,众人不禁叹连衣虽一介女子,却知恩图报,忠心有加。
那边洪翼虎也不解的问莫三刀:“帮主,今日就这么便宜了江承嗣这小贼?”洪翼虎还要问话,见莫三刀脸色铁青,又有几分诡异,便不敢再搭言。
莫三刀望着江承嗣等人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神情中,似乎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似乎只有他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