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龙虎山天师府,叫得上名字的也就是那么几个老辈人物,众人也都说龙虎山吃老本吃了好些年,才连祖师爷的祖庭都保不住,天仓山的真武天书近年来风头正盛,故众人只知天仓山上七青衣,何曾记得龙虎山人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是现下掌门人实在低调,可至少现在这现身的一位还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那年轻小师妹叫此人师叔祖,他自称张齐瑞,不用什么道号也不需什么别称。
那萧玉帆笑与不笑都是一脸狰狞,此时只看他也不诧异这大人物的到来,只是道:
“好个‘剑绝天罡’,张天师,今日您老可是就这么来了?”
张齐瑞向那边望一眼,他为人德高望重,又是天师府中老一辈宗师,料想见着眼前人这幅模样,也不得不皱皱眉,好在他涵养极高,只摸摸自己花白胡须,道:
“老道今日来拿害我师侄的凶手,其他人事老道懒得管,也不愿意管。”
那萧玉帆发疯似的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那就请天师去一边,现下却是我要找我那徒儿说两句话!”
江路云上前,张齐瑞道:
“小兄弟,那日客栈中事老道听了两个小弟子说了,我那师侄是个鲁莽性子,若不是他草率行事,倒也落不得给人暗算杀死。想我天师府近年虽人才凋零,门下弟子本就不多,可也容不得被别人欺负。”
他又看看那百十号的白羽轻骑,和那旗上赫赫一个“西”字,又是眯眼看了江路云,只道:
“我道何人兵马仪仗这般整齐,看来我那师侄也是瞎了眼。王掌教近年来可还是好?”
江路云知道自己这身份藏不住,只点了点头,却又道:
“张天师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张齐瑞见他话锋一转,心下马上明白这小子看来是参和了一脚,不过他是不知江路云盯着那杀手已经很久了,方未崇给那汉安王爷办事,杀起人来又怕自己报了家门,泄露了身份,可是那日沙周铁沙到底是个意外,后面还有明川跟着,是以快刀斩乱麻,可这杀了人,就得偿命,张齐瑞见对方那旗上又一个“北”字,一副玲珑心肝倒也懂这情况,他是彻底纯粹江湖人,犯不上得罪,便是置身事外最好。
张齐瑞对秦鹤阳道:
“老道师侄虽然不才,可他却是死在了王爷门下人手中,冤有头债有主,将军把那人交出来吧。”
未想秦鹤阳这木讷性子,刚才举起的手中长戟就没有放下,众兵士只听令,大有今夜火拼架势,张齐瑞眼睛一眯,那两个小弟子却是被这阵势吓着,那师妹只躲在那师哥身后,小声道:
“师叔祖···”
张齐瑞嘿嘿笑两声,只道:
“两小娃不用担心,今夜回去后睡个好觉,明日就和师叔祖回龙虎山去罢,掌门师侄定也担心你们。”
可一想到那胖胖的脾气又不好的周师叔再也回不去了,那小师妹只鼻子一酸,眼看是要大哭一场,只哆嗦着道:
“师叔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周师叔死的有多惨,你可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说罢张齐瑞是往那边找那方未崇身影,想来青叶是他师父,此时却不在此,倒是那老丑萧玉帆道:
“张天师可看清楚形势了?”说罢那些个江湖好手悉数出来,张齐瑞此人世事不问,倒也根本不认识这些个后辈,此时只道:
“老道今日来只要一人,交出那凶手老道也懒得多管闲事。”
萧玉帆哈哈大笑道:
“可以,但还请天师在一旁先歇息,我先和我那徒儿聊聊旧事!”
江路云淡淡道:
“请萧老师吩咐。”
萧玉帆道:
“把羊皮残卷交出来罢。”
江路云愣愣不说话,想了想却是道:
“好。”
说罢便是亲自去那十八个箱子里翻找,萧玉帆道:
“何必装模作样,这些个箱子不过是作个掩护,羊皮便在你手中。”
江路云道:
“老师有所不知,之所以要亲自护送这十八箱的国礼,正是借了陛下威名行事,料想无人可大胆如此,这十八箱礼物个个贵重,是陛下表示友好的一番心意。汉安王爷既然想从中拿一点,那便拿一点罢,萧老师回去可别是忘了说,贤侄还没忘记他这个叔叔。”
说罢江路云一阵翻箱倒柜,找的是无比仔细,一箱一箱,直到那第十八箱,从那江南的上好绫罗绸缎中夹层中取出那羊皮残卷,拿了便是要走近萧玉帆,嘴里笑道:
“老师要的东西,学生这就双手奉上。”
他这举动大有交东西保命做法,看他这般模样,白羽轻骑十个有八个不满,本是一鼓作气要大展身手,在未来的定西主人面前大展身手,却不料此人半点不像大将军江封。这对面的是汉安王爷的人又怎样?这宿仇已久,双方早就是看不惯了,江路云这般行为,可不是将定西军的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人心的归属,并不完全倚仗所谓家族,所谓身世,军人士兵多忠诚,可也多血性,他们十几年来自然还认一个“江”字,可若江路云真是个孬种,又如何叫他们服气?
当年白羽军少帅还是江连岳时他们就有些质疑,可江连岳却用战场上无人匹敌之勇与非凡军事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是以出生入死,可江路云凭什么?
杨廷武懂得这个道理,只急道:
“二少爷!”
他这一急,连侯爷也忘了喊,江路云道:
“我送东西给萧老师是理所应当的,杨将军有何不满?”
杨廷武看他脸上表情,好似那日在金陵凉苑,只由得江路云把羊皮送到了萧玉帆跟前,萧玉帆伸出手,接过便仔细看了,秦鹤阳道:
“萧先生,如何?”
实际上这羊皮并非中土之物,可萧玉帆数十年前机缘巧合却是得见过一整块的完整羊皮,江路云要是给了假的他自然能看出,此时江路云道:
“东西学生也给了,老师可否叫将军收兵,放我等过去,好继续为陛下护送国礼,若是汉安王还想要什么,也尽管说,只莫要耽搁了时间才好。”
那萧玉帆眯着双眼睛仔细看了,一旁徐元晋只捂着伤口,嘴唇有些发白。
萧玉帆将羊皮递给了秦鹤阳,后者只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江路云笑道:
“三哥还请行个方便。”
未等秦鹤阳回答,那萧玉帆眯着眼笑道:
“我何时说过你拿了东西人就可以走了?怎的,徒儿不想和师父叙叙旧?”
江路云面上神色并无大变,却也不答好与不好,只道:
“萧老师还想要我做什么?”
萧玉帆竟是脱了脚上靴子,只给甩到了远处,道:
“你给为师把鞋子捡来。”
他指了指自己那一双脚道:
“给为师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