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写的《奶奶丢了!》你们都读到了吧!奶奶七十多岁了,自称找路老将,结果竟迷失在现代化漂亮的小镇上,那么一两百年前迷失在还未开垦的荒郊森林中的小男孩,情景又当如何呢?!
自从“奶奶丢了”一案发生后,我的女婿就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澳洲自古以来,迷途失踪的事,可是很普通的。”
人类的地球上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地方,一个洲就占了半个地球(南半球),而这个洲只有一个国家,就是澳大利亚。这样你就可以想象到这澳大利亚是多么大了。她建国不过两百年,两百年前她还是个大平原,荒野草地,没有高山,只有一处一处的野树林,还有少数原住民,真是令人有宇宙洪荒的感觉。从欧洲移民过来最早的是英国人,而且是英国为流放刑犯而把他们运到澳洲这片不毛之地来的,所以人们常常会开玩笑说,澳洲人的祖宗全是犯人!后来才陆续有来真正垦荒的人。
我们知道美国这个国家,原来也是二百多年前从欧洲去的拓荒者开垦成的。但是要知道,当年到美洲开垦的,是成船成队去的,比如最有名的“五月花”号就是从英格兰的朴利茅斯载了一百零二个人到美国东部上岸,给美国历史写下了重要的一页,“五月花”号代表的就是不畏困难和追求幸福的精神。但是在澳洲呢?来澳洲垦荒的先民,经历这片广大荒野的大地,穿出穿进许多深邃的树林,砍下树木搭建房屋,历经天灾、野兽,无衣无食的惨痛,无非是携妻带小远离家乡,找一处开垦可供家人依存传代的地方。所以在这地大人稀的地方,树木既多,失踪于林中的事也就不胜其多了。不怪我的女婿说那样的话。
“奶奶丢了”后不久,有一天我早晨快走散步,约九点半,大家便开了两部车进城逛。有一样我要说明的,在澳洲出门不管路途远近,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得系上安全带,不管前座后座,不管大人小孩。这和骑机车务必先戴安全帽一样。非常欣赏他们守法的精神,但我可真怕,因为我坐好后弯不了身,系扣就得叫旁边的人代劳,说什么也得扣上就是了。我们全家人(孙女、孙子也从美国来度假)装了两车,浩浩荡荡向维多利亚国家美术馆开去。建筑漂亮美丽的美术馆,高大灰色的街墙旁,立着一件和高墙一样高的美术品,高脚长颈,非鹿非麒麟,脖颈画着许多人面,很有趣。
进到大厅,那里的活动看板,标示着正举行澳洲大画家麦克宾(一八五五——一九一七)的个人画展。这位十九世纪中期出生于西澳的画家,却学习艺术成就于墨尔本,他的同学中还有几位是澳洲画史上的名人,他自己也是。这时大厅中正放着他的女儿(一位气质高贵的老太太)讲他父亲生平的影片。
麦克宾的绘画大多以澳洲人拓荒时期为题材,当时的许多澳洲画家也是如此。他的名画如:“拓荒者”、“迷途”、“返家”、“命运的乖戾”等,都画出了拓荒时期的艰苦精神,以及他对广大澳洲大地深厚而又无奈的感情。他的一些以森林为背景的作品,临摹的地区,正是离我女婿家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那地区现在已经是个热闹的小城镇了。他的名画“迷途”是画一个少女迷失在白树皮的树林丛中。一个茫然少女,走不出这树林又怎么办呢!但我更欣赏的是另一幅迷失:在森林中一个坐在枯干树枝地上的小男孩,也就五六岁,手捂着脸在哭泣,其状甚惨。我看了马上心疼得好像那就是现代在我眼前的树林里,我于心不忍地想把他从画中牵出来,送他回家去。虽然一百多年过去,但这视觉融合着心灵的名画,令我心动,我终于在贩卖部里买了一幅复制品带回家。
我在写这稿时,也还不断地向摆画的架子上注视着,眼睛不觉模糊、潮湿了。试看现代的孩子们是如何幸福啊!就像在美术馆门前的我的四个孙辈吧,他们远从美国或台湾到澳洲,他们不是拓荒,而是读书或旅游啊!现代的儿女们,要怎么念及先民在艰苦中给我们留下的祖产,要怎样地努力才对得起先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