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整个宇宙。
这恐怕是韩苍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其余三位飞升者听了之后,皆陷入了沉默。
压抑在沉默中升级,直到幽冥领主突然打破了沉默,沉声问道:
“你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这样做了,后果你都想清楚了么?”
韩苍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但事实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瓦洛兰这颗星球已经走到了灭亡的边缘,有个自称时间使者的家伙,他是由古神创造的掌管时间的神,故意打乱了时间的顺序,想要把所有的召唤师连同这颗星球一起陪葬。所以我们不能再用线性的思维去看待时间,它现在复杂的就像一座迷宫,处处都是陷阱,起点和终点都被隐藏了起来。”
“但我的时间线是与瓦洛兰截然相反的,这是我们能够走出迷宫的关键: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知晓了它的未来,我对每个人的命运都了如指掌,所以这样的未来并不能被称为「未来」,我所经历的那些都只是变相的历史重演。”
“我的过去就是瓦洛兰的未来,反过来讲,瓦洛兰的过去也是我的未来。我对瓦洛兰的历史实在太熟悉了,尤其是联盟时期,可只有未知的时间才能被定义为未来,而我唯一不知道、不了解,没有经历过但又常常被人提起过的,只有「大灾变」。”
韩苍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那就是我的未来、终点,也是瓦洛兰的过去、起点,如果想要重启整个宇宙,就必须在那一刻进行,而重启之后,符文之地的七个世界将重新凝聚在一起,诞生出新的宇宙:一个全新全异的联盟宇宙!”
说完,他看了看其他三位飞升者,沙皇和星灵大帝保持缄默,而幽冥领主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分析道:
“但这样一来,所有发生过的历史,就都被重新安排,你等于是让整个星系重生了一遍,而原本诞生于这个星系里的文明还将继续存在,但他们遭遇的经历将大不一样,换句话说,瓦洛兰还是那个瓦洛兰,但星球上的那些城邦与文明,将不再是你熟悉的样子,而且……”
“而且没有人会记得我是谁。”韩苍主动承认道,语气里毫无留恋或者犹豫,表现的沉稳、笃定。
“我明白,一旦宇宙重启,所有那些因我而起的事件,就都不复存在了,凡是跟我有过接触的人,他们的人生会随着宇宙一起重新来过,以一种没有我的方式…”
有那么一刻,韩苍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一丝哀伤,然而转瞬即逝,他显得决绝而又坚毅,一字字道:
“我将从每个人的记忆里消失,作为拯救瓦洛兰的代价。”
沙皇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听到韩苍这么冷静从容的说出自己最后的命运,他真的是于心不忍,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抓紧,仿佛生怕一松手,韩苍就会消失不见。
就连一向傲慢自负的星灵大帝,在这一刻都放下了对韩苍的偏见,冷静分析道:
“也许重启宇宙的确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但仅仅只有我们四个可不够,至少还需要另外三名飞升者,才能把分裂的七个世界重新聚集在一起。”
沙皇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是指被封印在虚空神殿的那几位?”
幽冥领主提醒道:
“我们不一定能说服他们接受这个计划,当初七分世界所付出的力量,可是让飞升者们沉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恐怕这次也一样,他们之中应该没有谁会想要刚重获自由就立马滚去睡觉。”
眼见他们三位迟迟讨论不出个统一结果,韩苍及时插嘴道:
“不一定要飞升者,只要是能够运用飞升能量的,都可以吧?”
幽冥领主同星灵大帝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说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你所谓的能够运用飞升能量却又不是飞升者的,究竟…”
韩苍说:“我所指的是飞升血统,拥有血脉力量的飞升者的后裔。”
说罢,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沙皇。
……
【联盟历第14年】
大灾变降临。
地处瓦洛兰大陆中央的战争学院,此时此刻,位于西侧塔楼的联盟会议室中,各个城邦的代表围坐在桌前,神色凝重,气氛压抑。
索拉卡作为联盟的名誉主席,面对桌子上一堆凌乱摆放的文件报告,不止一次的发出叹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但又不得不宣布道:
“德玛西亚失守了,诺克萨斯也是,现在敌人正在向战争学院逼近,他们召唤出来的那四头魔神,几乎踏平了我们每一寸土地,所到之处皆化为一片废墟,我们派出的英雄根本无力阻止,现在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了。”
会议室里只有沉默,索拉卡的话无疑令气氛显得更加压抑,各个城邦的代表深受残酷现实的打击,显得萎靡不振,士气上已经彻底垮了。
索拉卡忽然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战争学院是我们最后的阵地,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吧。散会。”
说罢,她第一个离开了席位,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她一份也没拿,大步流星的穿过会议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几分钟后,在魔法分院的内庭中:
这里聚集着来自各个城邦的幸存者,他们正在等待学院的安排,前往地下避难。
英雄们来来回回,为安排避难所和部署防御忙碌着。
凯特琳把手搭在一位金发少女的肩上,柔声说道:
“婉婉,带上弟弟,跟大家一起去地下避难。快…”
只见站在对面的就是她和韩苍的女儿,韩心婉:有着混血般的甜美长相,麦浪似的绵密金发,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像夏日里的抹茶甜品,看上去清新可人。
彼时的婉婉已经14岁了,她是在联盟成立的第一年里出生的,可以说是随着联盟的发展一同成长起来。
“我想留下来。”婉婉有些犹豫的说道,她知道母亲多半不会同意的。
果然,凯特琳轻叹了一声,略带厌倦的说:“婉婉,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但为什么安妮就行?她也只比我大两岁!”婉婉反驳道。
凯特琳感到很伤脑筋,但这种时候她绝不会生气,并非是出于一种对女儿的溺爱,而是因为她不禁意识到,如果这一别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而最后留给女儿的只有几句无谓争吵的气话,那样即使是死,她也不会安心。
于是凯特琳回过神来,她探出身子,在女儿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说道:
“傻孩子,安妮跟你不一样,她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她当然可以选择留下来…但你不一样,你有弟弟在,有我,还有…”
说到这里,凯特琳忽然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她把目光移向了站在旁边的歪歪:
彼时的歪歪刚满10岁,他个子长的有点慢,而且瘦瘦的,但从他的身上已经能够看见当年韩苍的影子,尤其是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神韵与年轻时的韩苍像极了。
凯特琳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艾瑞莉娅临走前,她答应过对方要照顾好歪歪。
当时艾瑞莉娅接到命令,要回到艾欧尼亚抵抗出现在那里的召唤师,但最后却离奇失踪,几个月过去了,到现在杳无音讯,这件事凯特琳一直埋在心里,没敢告诉两个孩子。
“凯特琳!”就在这个时候,伊泽瑞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他的身影匆匆穿过人群,来到了凯特琳的面前。
“学院东南角的防御工事出了点问题,那里是由咱们负责的,赶紧去看一眼吧。”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歪歪的身上,忽然来了兴致,蹲下来说道:
“嘿,小英雄,你今天表现的怎么样?是在想你爸爸还是想你妈妈?不过别担心,战争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有我这个大英雄在!”
紧接着伊泽瑞尔把一直戴在自己头上的防风眼镜摘了下来,挂在了歪歪的脖子上,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
“打起精神,你可是韩苍的儿子,联盟的未来之星。”
伊泽瑞尔重新站了起来,朝凯特琳和婉婉两位女士,十分绅士的欠了欠身子,随后便离开了。
凯特琳笑了笑,目光回到婉婉和歪歪的身上,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胳膊,把两个孩子都揽进怀里,牢牢抱住,细语柔声的说道:
“答应我,你们要照顾好彼此,等我回来。”
歪歪喃喃的问道:“凯特琳姑妈,老爸跟我老妈,他们现在在哪儿?到底多久才会回来?”
凯特琳心里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但她强忍着没有立即崩溃,强装镇定的安慰道:
“放心,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呢,会回来的…等到战争一结束,我们一家人就能再次团聚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隐忍,但还是经不住一滴泪光,从眼角悄然滑落…
……
37小时过后:
魔法能量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学院西区的塔楼已经侧倾,看起来摇摇欲坠。
索拉卡就站在塔楼的阳台上,挥舞着法杖,在学院周围降下一片片星火,驱散着那些召唤师和他们的爪牙。
而在东区的走廊上,拉克丝正率领着一支法师部队,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眼花缭乱的魔法陷阱,与成群的召唤师进行着对抗。
只见那些召唤师皆穿着灰色的斗篷,戴着兜帽,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们用手操纵着一颗颗能量球,从中召唤出各种来自不同世界的可怕怪物。
“学院北门失守了!北门!”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北门,那里是由盖伦及德莱厄斯负责的防线。
“该死!”拉克丝听闻噩耗传来,顿时怒火中烧,她立即举起自己的法杖,将其水平横置——
“呃啊啊!!!”伴随着一段短暂的法术吟唱时间,只见一道终极闪光从拉克丝的法杖上笔直的射了出去,瞬间击穿了一条直线上,两公里之内的所有召唤师。
光魔法的余热灼烧着那些召唤师的身体,但拉克丝还不解气,她正打算再次施法,却被突然跳出来的伊泽瑞尔拦住:
“你省点儿力气!再这么消耗下去,不等敌人都死光,你就先躺下了。”
伊泽瑞尔举起左手,开始向前方发射出一道道能量弹,阻击敌人并说道:
“你先去北门看看吧!这里交给我!”
拉克丝迟疑了一下,迅速点点头,转身便走,但她前脚刚迈出去就顿时停下,回身看了伊泽瑞尔一眼,关切的说:
“你要小心。”
伊泽瑞尔微微一笑,自信的说:“放心,我能行。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于是拉克丝这才离开了战场,她飞奔回学院内部,穿过一条条走廊,一路上遇到过好几次屋顶塌方,但她义无反顾的向着北门冲去。
与此同时,凯特琳也带人从东南角赶来,前往北门支援。
但就在她和拉克丝刚一来到学院中央的小圆厅,双方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正准备一起穿过大门的时候——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圆厅的屋顶突然塌陷,一根巨大的圆柱整个压了下来——是西区的塔楼,它居然倒塌了,砸在圆厅中,几乎把整个圆厅都压扁了,而塔楼自己也断成两截,横在圆厅中央。
尘埃弥漫,凯特琳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在她头顶周围,出现了一层透明的魔法护罩,保证了她的安全。
拉克丝正举着法杖,是她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凯特琳,还有其余几名守卫,但更多的人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被掩埋。
“塔楼怎么会倒呢?索拉卡大人呢?”凯特琳感觉不妙,急忙冲了出去。
她和拉克丝一起跑到塔楼的跟前,爬上阳台,从倾斜的门洞钻了进去,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索拉卡倒在底部的墙壁上,一座书柜压在了她的身上。
“索拉卡大人!?”凯特琳和拉克丝连忙爬了下去,她们用枪杆和法杖将书柜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索拉卡从缝隙中拖了出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凯特琳问道,她和拉克丝一起将索拉卡扶了起来。
索拉卡看起来狼狈不堪,她的额头在流血,但却顾不上自己,嘴里反复提醒道:
“快躲起来…快点…那几头怪物来了…快躲进避难所…”
拉克丝皱了皱眉头,怀疑道:“怪物?什么样的怪物?”
但不等索拉卡回答,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仿佛门口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
凯特琳屏住了呼吸,她很快意识到,遮住光线的那个东西并不在门口,而是出现在了学院的上方:
透过门洞和坍塌的天花板,只见一道庞然巨大的蓝色身影,正站在学院边上,探出脑袋,俯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它浑身上下散发出幽蓝的光芒,身体像是由纯粹的魔法能量构成,只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与线条,它身形庞大的犹如一尊巨像,身披金甲,面目狰狞,露出两颗弯曲的獠牙,还有一双赤红色的魔眼——
灭世魔神,特朗德尔降临。
不止是它一个,其余三个灭世魔神也都在向学院迅速逼近,所有的战斗戛然而止,只剩下大地震颤的巨大响动,它们从四个方向,将战争学院彻底包围。
“噢,天哪……这就是毁灭德玛西亚的恶魔么?”
拉克丝愕然的盯着出现在学院上方的那四道硕大魔影,她现在连施法的念头都放弃了,手臂忍不住的在发抖。
战争学院在灭世魔神的脚下显得十分渺小,仿佛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屋,正在被四个淘气的孩子窥视着,随时都有可能遭殃。
凯特琳紧紧抓住索拉卡的胳膊,出于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惧,她迫切的想要寻找依靠,但她最想依靠的人却不在自己身边,即使是死,这都会是一种遗憾。
不仅是凯特琳,所有方才正在与召唤师激烈交战的人们,此时此刻,都被一股绝望的情绪所笼罩:
与这些可怕的魔神相比,人类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任何努力在这些超古代的神秘巨灵面前,都是徒劳的挣扎,弹指间就会全部化为乌有。
人们的心中仿佛响起了丧钟,瓦洛兰的灭亡正式进入了倒计时,在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里,只见魔神们举起了手里的兵器,即将宣判这个世界的死亡——
刹那间,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巨响,仿佛传遍了瓦洛兰的每个角落,顿时击碎了人们内心的丧钟,将瓦洛兰从绝望的噩梦中唤醒:
天象万变,只见云层中出现了几道奇异的闪电,像彩虹般绚丽,如星辰般耀眼,紧接着天空被一分为二——圣金,幽绿,蓝紫,腥红,四道颜色各异的璀璨星火,自苍穹徐徐坠落,犹如四颗闪耀的流星,承载着整个符文之地最后的希望,空降战场……
这一刻,日月同辉,拂晓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