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去了一下南街村,这是一个理想的共产主义模式的村子,真的有点震动,这是一个试验,它的外围必须遵照市场经济的一切规律,它才可能给大家一个富裕的基础,它并不是简单的什么都不用花钱。这个村支书从20多岁就在这个村子担任支书,现在也才50岁,非常不一般,就这个想法要实施起来困难要大的像天了。但是成功了,南街村的村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支书说:富裕并不代表幸福,但幸福包含着富裕。
我苦恼于家家配给的家具和家电都一样,那怎么活啊。我还想试试,每天去超市拿着福利卷领蔬果肉类等等所有的生活用品,我会不会吃不下去,我没给钱啊,心慌。不知道究竟共产主义的觉悟应该是什么样的,那时候地球赶得上吗。这个南街村赶上了,真的是个伟大的事情。我在留言本上写,希望村子越来越好。
高速路两边,在四月,油菜花很艳,树木鲜嫩。回自己的城市,是一个周末的出行,是一个放逐的小安排。又过去了一周,依朋友的话说,又少一周。其实这是一种很珍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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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久没有想起的父亲
清明节。昨夜发现有几滴雨,落在脸上,很快就蒸发了。同行有大学的年轻孩子,问我为什么清明节总下雨啊。
今天没有雨,有阳光,是一次节气的意外。
昨天晚上在街角烧了纸,因为西洽会的召开,市容市貌是大问题,街角都有环卫的三轮车在等候人走清扫。,
烧的人低头蹲着,等着扫地的工人在默默等着,一高一低,火苗很旺很脆弱,很快就寄托了思念,迅速缩减成一点灰烬里的火苗、火星,没有了,成了一堆宛若黑夜。
传统在现实面前仍旧是传统,现实在传统面前虽然有点冷漠,但总可以不横加于上。
我因为前天晚上梦见父亲,非常清晰,他冲我开怀地笑,并且亲了我的脸,像我10岁的时光那样幸福。他的胡子是清晨刮前的楂楂,有点扎。
很多年没有梦见他,很长时间没有想到他了,我在14岁后的记忆就是他残酷的病和去世。成年以后的世界里没有这个男人。成年以后我的家就是母亲在的地方。我的男子们来来往往,我的目光是平行的,心事大都清冷。听同龄的女友说起她爸如何,我的感觉上有点陌生和奇怪,一种臆想的轻幻浮上来,很快就过去。
很久不难过了,这是人生很久以前的经历。今天给一个朋友讲述前夜的梦,却差点当众流泪。
一个女人生命中关于男人的记忆,父亲是重要的影响,其实我现在想象,我还是在隐隐约约惦记父亲的特质,并且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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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用它来寻找我爱的男人,比如,一点英气、很多才华、脾气不太好有点霸道、在人群中视线突出。原先父亲是不喜欢女孩子的,只有在他病了之后,有一次对我说,发现我比男孩子还顶用,我终于如释重负。他在健康时的忙碌让我无措,所以我独自成长。独自决定了很多事情,包括错误。母亲,很怪,我一直觉得那是我的孩子,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母亲以这种心情。也许是基于对父亲的遗憾,将感情冲破了防线。
这些年,只有看到作家苏童的照片时,会心动。和我的父亲神情绝似,还有那留在我记忆中的中年人的微胖的温暖浮游的光芒。在其余的时间,很久了,想不到父亲这个人,生活的事情很多,他不是我的精神寄托,他给了我生命,在我开始充沛体验的时候,他走了。这么多年来,想起他,感觉是很淡的云气。
^但是这几日,心里过不去,本想到墓地去坐一会儿,却终没有去成。纸是一定要烧了,烧的时候,先生怎么都点不着,我拿过来,一下就蹿起火苗,他说,你父亲这是不认识我。是啊,我后来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啊。
我突然想极了他,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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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抑郁
在成都机场,买了一摞书,上了回来的飞机。这里头包括欧阳应霁的三本,我总算是把他的书凑齐了。
还买了一本美国著名的先锋试验剧作家和导演伊丽莎白,斯瓦多写的《我的抑郁症》。全书塑封并且有一个大红的腰条,上面写着王安忆翻译、崔永元作序。这是策划的要求,但王安忆和崔永元的负责形象让人知道这本书是值得的。并且我对抑郁有着一定的了解,对这样的病症不惊不乍。我想看看一个在自己的领域取得辉煌成绩的艺术家如何对抗抑郁的心理。
前几年初听抑郁症,总是要归功于心理的不足,认为它就是纯粹的心理病症。其实关键的东西确是生物性和化学性的,完全是因为大脑中因为遗传或者某种突然的身体变化,一种^叫做五羟色胺的含量下降导致五羟色胺功能不足,不然我们如何解释遗传的家族抑郁。我曾经有一个朋友,是朋友圈中的开心果,突然就失踪了,后来再见到他,才知道他是患了抑郁症在治疗,大家惊愕。都以为必须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其实并不一定,心理是重要的,但有时候抗不过物质的控制。
所以世界上的很多病症在你的细胞中基因中都有了存在,在某一个诱因下时间下就会复发,经常让人百思不解,我应该不会得这样的病,为什么?这样说并不宿命,实际上是尊重科学。人是一个科学的机器,就会有并不是大脑能控制的东西。 ,
伊丽莎白的成就伴随着她的抑郁,其实是痛苦不堪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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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成就着她也激化着她的抑郁,但她最终一次次胜利,好过家族中那些自杀的人。所以她写了这本书,应该是画了这本书。这是一本画册,配上真实的激情的毫不躲避的语言,活脱脱的感觉,得没得病的人都会笑了,知道有人其实和自己一样,别人的努力我也可以试试。就像崔永元,其实他应该是鼓励了很多人的,他的痛苦货、真价实,“我的优点是热爱科学,包括医学科学。所以,我去医院看医生,我一五一十地说,医生一把一把地开药,我一天三顿三顿地吃。坚持了两年,太阳又从东边升起。”他仍旧能够主持无人替代的小崔的节目,让很多人会心地笑,他是怎样在身体里平衡着不正常和正常的力量?我曾经听他说过,每天看着黎明,他死的心都有。他说这样的话我很敬佩,这就是一个清醒的病人,清醒能够战胜一切。
伊丽莎白的书也很清醒,飞机还没有起飞我就看完了,看来这本书必须全封,要不然站在书摊前很容易翻完这些漫画,买的人就少了,认真看那些漫画旁的文字的人就少了。那些有点毛刺的漫画显示着她的挣扎和面对,王安忆的翻译干脆利落。希望这是一本能够拯救一点点抑郁的书籍,因为治疗,必须是坦诚的开放的,不能躲避。
又发现很多抑郁的人是优秀的,他们并不是走投无路,这真让人抑郁。世界上的事情都是繁复嘈杂的,我们应该庆幸自己的健康,继续壮大自己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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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
听说陇县的马社火很久了,一直没有去。曾经在陇县的关山牧场住过一晚,夏天,晚上盖着棉被,白天穿着花裙在草原的坡上照了一张我喜欢的照片,风把裙摆吹得很宽。
这是立春后的冬天。冬天一直不冷,正月十四西安大雨,往陇县走的路上慢慢就成了雪。没有看见雪的冬天终于有了交代。
县城非常热闹,准备第二天的社火大比武。我们就先到村落里看看。黄花峪,碰见在村子里各家进出的马社火队,挨家挨户骡马踏进。关公在马上举着大刀,在院子里威武一圈,主
砉
人喜气洋洋地在刀头挂上一匹红色的锦缎被面,提上香烟和糕点,鸣上一挂炮。随着马头一转,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路小跑,灾难已去,皆大欢喜。I
这种方式是民间的宝,我很喜欢。我站在院前的场上看骡马经过,关公、秦琼那些戏里的装扮扑扑索索的过去。发现表情很冷,表情几乎不动,随着骡马的节奏也不喜不怒,油彩冻结在脸上一样。过去,突然失声,像是影子一样的踏过去,色彩很浓,周围的房屋和人的笑脸都成了黑白,影子是视线里最重的东西。
半天如同怔住,热闹的活动却被我看成梦里的喜剧,没有声音,难以拔出。
就爬上一面坡,去看村里的戏台,县里的艺校正在表演一出我不知道名的戏。台下人头攒动,正对戏台的下面坐着聚精会神的老人,只有老人是最期盼的戏迷。小孩子挤在人群里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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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着。周围有小摊卖着零食和玩具,油炸麻花摆得很高。
看人很高兴,看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都在想什么,每个人只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和亲密的人的部分想法,世界这么多人,这么拥挤,想法也拥挤,人站在自己心灵的世界里站稳就
足矣。
台上有两个人物,一个戏里的女人似乎是在唱什么难过的事情,一字一句悲痛着,我没有太认真听那些我很难听懂的唱词,只是辨别她的难过,慢慢地,有两行眼泪流在很浓的白粉的脸上,我惊讶,认真看着,她是真的流了眼泪,脸上的粉被冲掉一点的痕迹。
我很惊讶,在这样的热闹场景中,是来凑热闹,她却认真地沉浸在戏中的故事中,我不知道这出戏她唱了多少遍,她仍旧能够哭。台下的一小堆老人仍旧看得很认真,甚至是正襟危坐的模样。眼泪,对得起他们了。
眼泪是我最想记住的东西。她在一个披红挂绿的简陋的台子上挥洒着。第二天的社火非常盛大,县城完全淹没了。我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这个流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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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蓝
题记:
是在几年前写的东西,后来搁置。再看,除过对于表达的感动,惴惴于当时语言的幼稚。
但最终没有更改太多,为了真实和纪念。是一本有预谋的日记体游记。一种对于圆满的描述。
题名《粉蓝》,蓝代表高原的蓝天和纯挚,粉有情感的桃花和城市中的温暖,我喜欢粉蓝的颜色,一切颜色罩上粉,就不再过于清晰,就不再那么好观察。是旅行中星夜投宿,早起院中晨光的颜色。
你,或你们,心中愿意记得的那些光芒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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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7月19日在城里发呆的鱼
昨天睡得有点差。又做了那个令人焦灼万分的梦。我赶一辆不知去往哪里的火车,手里捏着票,却在不停地翻越一个个土坎,翻过去又一个,翻过去又一个,我气喘吁吁身心疲惫,手里捏着那张火车票似乎还是过去年月里那种小小的硬卡,我急着到检票口听那一声利落的“咔嚓”声,小卡上就会有一个方方的带一个拐弯的标记,那个标记让人踏实,让人要努力克制兴奋,让人拿着它出发,拿着它归来,带一身风尘,攒一眼一眼的清凉,一个段落一个段落过去,一年一年过去,等阳光好的时候,照耀那些回忆。
可我怎么也赶不上那辆火车,在梦里我拚尽全力,以至我用了很久都没有力气让自己醒来。这个梦让我心力憔悴,我却无法解释不知根源。在这几年里,我已经做了十几次这样的梦,情节不同结果一致,都是不同的障碍让我不能赶上那辆马上就要驶出的火车,那漂亮的绿色火车,成了我梦里的心事。醒来时,己经是九点多钟了,院子里挺安静的,早晨那一阵喧嚣已经过去,孩子们都已上学,上班的也都去赶一天的生活,院子里的车都鱼一样贯出。我坐在宽宽的窗台上,缩着腿,看见草坪中间的活动场上还有几位健康的老人在切磋剑艺,我很喜欢看这些老人,他们活得那么端正,那么兴致勃勃,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这样,还是年龄积累出来的底气,我怎么就灰灰的没有神釆,像有着一个无形的笼,心口郁着不完全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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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其实谁也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去着意束缚你,我知道这来自于我的内心,我很明白,我也嗅出了潮气,但我没办法让它激扬,我很快又会抑郁,不快乐像流行感冒,笼罩着我的生活和爱情。我和小非,我们在一起三年,我们欣赏对方,我们又互相打击,或者叫消解,这是一个我们不能控制的局面,反反覆覆。我们爱着,却相隔了说不清的无形墙,我们的语言只表达一半,身体也矜持着自尊,我们互相揣摩又不告知答案。我们爱吗,当然爱了,不能分离。我们的星座都是双鱼,我们在同一片海水里搅浑眼前,但我们感到彼此鱗的细滑,我们在冰凉的海水里互相安慰,然后浮出海面望着同样迷人的天空发呆。
小非很帅,是比较单薄的那种帅气。神情略带一点忧郁的软弱,就是这种神情让我迷恋至今。我也算是长发美女,身材魔鬼,面容清纯,很多朋友都说我俩很般配,我就拉拉他的手,仍有一些悸动却拉出一点虚弱。
三年里,我们住在这套小巧而漂亮的公寓,就觉得这像我们美丽的鱼缸,我们首尾相触,卿卿我我。
坐在窗台上,关掉冷气,让外面的空气温热一下皮肤,虽然没有风,早晨就很热了,但我不喜欢冷气,我觉得闷,不能发呆了,有时候就不自觉沉进一种不能自拔的情绪中,拉不回凝固的视线。
前两天的一页纸还扔在窗台边上,我随意划出的几句,看来也类似于现在的心情。
一条发呆的鱼:在每天的生活中我是一条发呆的鱼义润滑的鳍贴在两侧没有水让他们悠游
我看见商店橱窗的干花和珊瑚7像我记忆中穿梭的那些柔软枝条什么时候浮出了海面被摆放成木然的商品他们都经过它或漠然I或欣赏地吹捧可我的鳍在慢慢地失去呼吸 1
一条发呆的鱼I在方寸之间踯躅比咸鱼还令人沮丧如果我寻到了水I漫过头顶的温润和轻抚的温暧我的身体就像鸟儿I飞翔的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