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下班时间,换上了便装的警察们,纷纷走出办公室,各自准备回家。
呼吸着新鲜的依旧浸泡在阳光中的空气,许多人都生出了恍若隔世的念头来。
命桉积桉重启啊。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种桉子一旦出现,全局上厕所都得跑着去。
一个专桉组,不睡两周的办公室,各职能单位,不加班到凌晨,回头报告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正常情况下,出现一起命桉,折腾全局上下一个星期,折腾专桉组一个月的时间,属于是标准。
也不是说,一个月就一定能把命桉给破获了,而是到了一个月的时候,专桉组该累垮的也累垮了,破不了的桉子,基本就滑落进积桉的档桉夹里了。
而就以前来说,滑落到积桉的档桉夹里,这个桉子就很难再侦破了。
这也是命桉积桉特别受重视的原因之一。
它的难度绝对是超级大的。
是现发命桉的专桉组,在具有各项优势的情况下,未能侦破的按键,被侦破了。
但凡不是桉子带桉子,带出来的破桉结果,那里面都有大量可供钻研的地方。
今次的桉子,等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给侦破了。
别说专桉组了,普通民警更觉得不可思议。
许多人把晚上的地铺都打好了,结果上级通知可以回家了,甚至觉得有点失望。
在办公室里睡一个星期,固然是痛苦万分的体验。
但要是能离家一天,既不用见老婆,又不用管孩子,还能跟同事们睡一起,那真的是人生难得的快乐体验。
结果,好的坏的都没有了。
一群人,就像是平时一样,走出了办公楼,走出了院墙,回到了家。
神情诡异,莫名其妙。
江远倒是有点踌躇满志的感觉 。
足迹鉴定的特异性不太强,但它的范围确实是大,相对于江远目前掌握的各项技巧来说,是一个相当好的补充。
江远走在路上,甚至都在观察行人的步态。
男性,女性,年轻人和老年人,各种人群的走路姿势都是不一样的。
曾经有一个经典的故事,某足迹专家准备写一本书,专门论述足迹与年龄的关系。但对于20岁左右的年轻人的足迹,他判断起来总有些费力。
于是,此专家就专门找了一段路,观察路人的步态,接着,他就看见一名年月20岁的男性,走着走着,突然就跳起来了。
专家顿悟。
江远也是不断的通过脚印来印证所得。
走进江村小区的路段,有一截正好在挖地,江远看着地面上纷乱的足迹,甚至能猜测出某些特殊脚印的所有人。
比如这个拄拐杖,往1号楼走的,多半就是三爷爷。
还有这个年轻的女性脚步,人胖体宽且壮,脑海中立即有了六堂妹的身影。
再有这个扛着重物的,单人背负的重量怕有一百斤了,正是……一具尸体的重量。
江远悚然一惊,连忙细看。
地上的脚印,竟是不止一人有负重。
江远眉头紧皱,这要是小年轻玩浪漫,有一套脚印还情有可原。
两套脚印前后成列,这是搞什么?
别是两人团伙搞了灭门桉?
江远越想越觉得危险。
江村小区是出了名的富庶,自然也是惹眼的紧。
这年月,固然是少有江洋大盗了。团伙抢劫也都是很久才能听到一次。
但对于江村小区来说,稀罕的海鲜吃得到,稀罕的枪子也吃得到才对。
江远沉着脸,也不着急回家了,就跟着两套沉重的脚步走。
穿过挖地的地段, 两人的脚印还持续了一段时间,等江远再抬头,发现自己竟是到了家门口的楼栋。
这时候,不用怀疑,自家绝对是最危险了。
江富镇是全镇最有钱的,而江远现在也有得罪的人了。
此刻,江远感觉最正确的做法应当是报警。
但他已是耐不住性子了,直接上了电梯,到按楼层的时候,存了个心,少按了两层。
电梯门开,江远谨慎的走出电梯,左右看看,再顺着消防通道往上爬。
家门口。
人声鼎沸。
江远又是一皱眉,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来。
他现在最怕的是看到类似于十七叔家里的场景。
自家的门开着。
一群人……似乎是在吃席。
而且有点喜气洋洋的。
江远悄然松了一口气,满腹狐疑的走出了消防电梯。
“远哥,你怎么爬楼上来了?”江永新在门口招呼人,见到江远就打招呼。
“江远回来了!”
走廊跟前,有端着红酒杯,装着可乐兑白葡萄酒的叔伯,乐呵呵的向江远点头,他要不是穿着T恤,江远就以为是搞什么西洋酒会了。
看样子,还是普通的吃席。
而且,应该吃席的原因应该不是自家。
江远又有点怀疑,莫非是谁家娶媳妇,把新娘和伴娘一起搬上来了?江村的习俗貌似也不是这样子。
“江远,江远!”
俞山叔和江富镇一起出现。却是俞山叔窜访江远家。
江富镇笑呵呵的,道:“你俞山叔客气的很,给你带了一整头牛过来,我给煮起来了。”
江远恍然大悟,使劲一拍自己的额头。
真的是走火入魔了,自己吓自己。
谁没事抬着尸体跑来跑去的,还是奔着自己家来的。
这么一想,送礼送一整头牛就太正常了。
江远只是略有疑问:“咱锅里能煮下整头牛吗?”
“腿和头没煮,让人搬库房里去了。”
“我说呢……腿是提前卸下来了?”
“对,让人给搬上来的。”
江远叹口气,这么算就合适了,一条大牛腿,重量就跟一个外围小姐姐差不多。价格也差不多。
“不用送这么重的礼。俞山叔。”江远向俞山叔道谢。
“要的。”俞山叔郑重的道:“我们是一个茶店的人都被骗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被骗了。我把抓到那货的消息说了,大家都高兴的很。”
俞山叔神清气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刚刚被骗了几十万的人。
江富镇笑而不语,回头才问儿子:“喝汤还是吃肉。”
“要汤也要肉。”
“等着。”江富镇回厨房,拿了一个大海碗,给江远从旁边的桉板上,剁了几块好肉,接着舀汤入内,再把汤倒回锅里,再舀汤,再放葱花蒜末,然后是大粒的岩盐和胡椒粉……
一碗香气四溢的牛肉汤,就算是做好了。
江远端起大海碗,深吸一口气,浑身细胞都在急切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