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这本书我虽然谈不上什么熟读,却也还是有所了解的。可嬴政想要得到的那本,我回去翻看了一下,只是有些相似,文风也近似,倒像是一个人写的,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有些不尽相同了。
伏念抚了抚周围的墙壁,没有作声,依旧是张良开口回答墨鸦的问题。
张良薄唇轻启,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丝明灭可见的伤感,开口道吐出了真相。
“那本书的作者正是已故的公子韩非。”
一直并未言语的颜路看了一眼情绪似乎有些低沉的张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当年韩非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可惜了,一代天骄就这么夭折了。
????墨鸦眼中笑意更甚,和一旁的颜路闲聊了起来。“《韩非子》的作者不就是那位已故的公子韩非吗?”
目光的余角一直注视着张良,看着有些沉默的对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了《韩非子》这本书上。
颜路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那也可以称得上是儒家的瑰宝之一了,师叔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办。
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颜路又看了看周身围绕着伤感气息的张良,伏念轻阖双眼,他不是张良颜路,没有经历过那些自然也就没有他们感触那么地深,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沉浸其中不能自已。
“此韩非子非彼韩非子。”
“什么?”
墨鸦眼中闪过几丝不解与深思,此韩非子非彼韩非子,难不成这世间还有两个韩非子?想到这里墨鸦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抛开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又听张良耳旁声道。
“你可听闻瞎子打灯?”
“白瞎蜡?”
墨鸦反问,只见张良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我曾听人说过一名小沙弥问自己的老师,昨夜他去外面掌灯,明明暗暗间,遇见了一个人。”
“谁?”
张良笑了笑,倒也没有为难他,接着之前的话顺了下去。
“看那身形大概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走过漫漫长夜。近了,那沙弥才注意到那中年男子的眼睛好像有问题,自始至终都是紧紧闭合的。”张良语气一顿,平淡道。“他是个瞎子。”
“小沙弥想了一夜也没有想通,为什么这个瞎子要打灯呢?等回到寺院,一缕阳光破云而出。他的师傅听闻他一夜未归将他唤到了身旁。沙弥将他的不解之处告诉了师傅,老沙弥沉吟了一会儿,只听老沙弥道。”
“罢了,今日午时你到我门前来,自然也就知道答案了。”
“他得到答案了?”墨鸦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得到的不止一个答案。”张良笑着看了墨鸦一眼,润朗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如果他是怕别人看不清路,这是儒家的言论;如果他是怕别人撞到他,这是墨家说法;如果他认为黑夜出门就必须打灯笼,这是法家;如果他认为想打就打顺其自然,这是道家;如果他借此开示众生,这是佛家;如果他明明看得见却装瞎,这是政治家。”
“最后呢?”
“最后他疯了。”张良道。“因为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他要的答案。”
“韩非就是这么一个人。”伏念接过张良的话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双眼,语气颇为伤感。“就是因为生在帝王家,所以他才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当时颜路拜在了师父的门下,成为了自己的师弟,师傅突然说的那席话。
“此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这种阅尽沧桑世间独我的感觉我可是在那些老怪物身上见过。此番他归依我儒家,恐怕是历尽红尘俗世,精神的再一次升华,现在对于他轰轰烈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他估计只是想平平淡淡度过自己一生的吧!”
“伏念你与他相比,虽然成熟稳重,但究竟还是在精神方面差了些什么。”想想自己当时的不服气,说到底那时的他恐怕在老师眼里依旧是个孩子吧!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前途未卜,扑朔迷离。
“都是书又都是公子韩非所著有什么不同吗?”墨鸦下意识地将手摸向了一旁的石桌下意识想要拿住个东西把玩。
从他们的称谓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对韩非的重视,就算是当今的皇帝秦王政在他们口中估计也是指名道姓的吧!他可是在张良和墨家众人那里感受颇深啊!
已经缓过来的颜路对着墨鸦抱歉地笑了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所以也没有购置什么茶盏水果,委屈帝俊阁下了。”说到底只是触景生情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接触过韩非这个人,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止于别人的夸大其辞和自己的猜磨。
“那本书对儒家对荀师叔有特殊的意义。”接收到墨鸦有什么特殊意义的目光,颜路也没有卖关子,轻叹一口气道。“当年儒家与公子韩非的事想必帝俊阁下也听过。”
接到墨鸦点头示意的目光,颜路接着自嘲了一声。“也是当年儒家和公子韩非的那些事早就传开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儒家,也是儒家最为黑暗的时刻,时刻都有乌云笼罩在头顶。”
“那也是儒家文化的一个低谷,试问一个人,还是个凤子龙孙,学了儒家文化这么多年最后却成为了法家的集大成者,转而钻研法家的书经,那是法家迎来了第一个高坡,有儒家做垫脚石,很快飞速发展成为了当时数一数二的教派。”颜路眼中划过几丝追忆,抬头看着被石壁挡住月亮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
“在那个时候可能世人都觉得儒家不景气,走的走散的散,可以说那是留下来的可以说是对儒家感情最深的人了。我们团结一心一起走过无数的风风雨雨,也是在那时儒家真正的成长起来了,变成了一棵真正的苍天古树,传承也得以延续下去。”
说到这里颜路本来温润的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了起来,激励地握起了自己的拳头。“虽说我当时并不反感韩非公子却也觉对称不上什么喜欢,在我眼里他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没有错,但是却一步步将儒家推进了万丈的深渊。”
说着颜路叹了口气,咳了咳嗓子,对着周围看了看,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突然施加的力量,颜路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着对方恍若星空的眸光,安抚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我去拿些茶水。”说着走出了密室。
张良只是静静地看着墨鸦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没有言语,不过墨鸦看他本来过分有些过分深沉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泪光,秀眉一颦,那个韩非在他的心中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即使他站在他的身前他也依旧忽视他吗?墨鸦想着莫明胸口有些酸,吸了吸鼻子,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时受到伤害最深的恐怕就是荀师叔了吧。”伏念下意识地端起放在石桌上的茶盏,在空气中乱捏没有捏到自己印象中的茶柄,无奈之下睁开了眼,看着空荡荡的石桌,丝毫没有羞恼尴尬,淡定地收回了自己搭在石桌上的右手再次与墨鸦闲聊了起来。
“荀师叔是韩非公子的老师,又主张人性本恶,和先贤提出的言论有所冲击,所以小圣贤庄的众人大多都对荀师叔有些轻视,甚至可以说是不待见,即使他名满天下。”
“从那之后荀师叔便好象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之后对外说研究先贤典籍,整日闭门不出,除了上次,我们已经有接近三年没有看到过荀师叔了。”伏念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伤感地答道。
“后来又传出来李斯和韩非手足相残的事件,他就变得更加沉默了,有时会呆在他们经常呆的桃花林里,有时会去湖馨亭坐着,一站就是一整天。”
“直到张良师弟来了才有所好转,不再将自己锁在一间屋子,慢慢地开始走出了心里的阴影,会时不时地找师弟下棋,还会像个孩子一般悔棋,之后更是没有再提过韩非李斯这两个字,直到现在一些新入门的弟子都知道,在儒家他们就是禁忌。
再之后越来越少的人提及此事直到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再犯了。”
除了我们儒家和流沙鱼肠没有人知道其实在韩国灭国以前,韩非曾经差人给我们快马加鞭送来了一本书。
“韩国危矣,恐不保,非有愧,于老师儒家,孤本薄礼,礼轻心意重,无法亲至赔罪,诸位海涵。”
“就是那本韩非子,这么说,他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想在弥留之际,为儒家献上最后一点心意!墨鸦听了他的话,出言讽刺了几句,想看看张良是什么态度。
很遗憾张良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伤感,最后还是背过了身去,衣袖抖动,或许是在擦汗吧,墨鸦迟疑地想。
端茶的颜路这时候也进来了,看着一时间三人有些沉默不语,再联想到墨鸦之前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总而言之,那本《韩非子》对儒家有重要的意义。”
看着墨鸦有些疑惑不解的神情,贴心的颜路走到了石桌旁,将端在手上的茶水放了下来,逐字摆开,不急不满地沏了壶茶,空气中飘散着来自花草的清香。
墨鸦迟疑地看着颜路不确定地唤了声。“是花茶?”
似乎是生平见多了,对于墨鸦的问题颜路也没有吃惊,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将第一盏茶双手递给了墨鸦,另一盏递给了张良,最后重新沏了一壶放在了伏念的身前,温柔地冲他笑了笑。
“那是韩非师兄在儒家所著的第一本书,也是最后一本。”
见他神色无意,密室众人也没有再说什么,颜路想了想,试着转移下话题。“世间生灵皆是万物的一部分,皆可为茶,皆可入茶,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对于他的一番话,墨鸦笑着举了举茶盏,抿了口花茶,淡淡的清香,不同于茶叶品味人生的苦涩,相反,一种淡淡地清香在舌尖绽放,一瞬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味道在你口中,流连忘返,最后茶水滑入咽喉的时候才能品味他之后的淡淡涩意。
“不错。”墨鸦冲着他伸了个大拇指,又是深吸一口气,阴阳怪气地赞叹道。“二当家,你不去道家还真是浪费了。”
颜路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叹了口气,往事已过,今夕追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刚刚不是在说藏书楼丢失了一本书吗?那个人呢?”颜路转移话题的手法并不是多么的老道,是个人精就看得出来,不过现在所有人倒是装起了傻,一个个充当愣头。
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领会到颜路刚才的意思,一个是因为惦记着他的东西卖他个面子也好,另一个则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有拆穿他,最后一个是看他强颜欢笑的模样于心不忍心生怜惜不忍心拆穿他。
“之后好像是了赵高的房间,当时我被他锁紧里面了,我又不会翘锁,只好用老办法了。”墨鸦摆了摆手无奈地摇了摇头,顺势一仰头将茶盏中的花茶全部一饮而尽,将茶盏递给了手执茶壶的颜路。“再来一杯。”
这叫品茶吗?伏念眼神有些阴暗地看了眼墨鸦递给颜路茶盏的手臂,明明那是自己……好不好,明明颜路泡的茶应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现在偏偏却又个大胃王来跟自己抢茶水,估计今天他的目标是茶水,明天他的目标就换成颜路了。
墨鸦不紧不慢地润了一下喉缓缓开口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到来。
得知前后起因的众人再次沉默了,因为不知道赵政是什么意思。颜路眸光一亮想出了一个办法。“阴阳家的人不是都会占星吗?”
“可我不会啊!”墨鸦丝毫没有给颜路面子直白地说道。“最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回头和墨家人一起聚一聚,别人我不管,剑圣盖聂是一定要在场的。”
墨鸦右手指尖附上了腰间的玉佩,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