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进门便一笑，对着还在擦拭桌椅的庖丁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庖丁确实忌讳地看了眼四周，伸出食指碰了碰嘴唇。“嘘！”他手指了指楼上。
张良了然点点头，拉着墨鸦坐到了刚擦好的桌椅上，翻开茶杯提着茶壶倒了两杯茶，指尖小心地碰了碰杯底，灼热的温度传来。“还是热的。”说着给墨鸦递去了一杯。
墨鸦伸手接过，小心地放在唇边吹了口气，也不着急。
庖丁这番作态，分明就是不想让他们和公孙玲珑见面太早，或许可以换种说法，他是在等墨家。无论是哪一方先到，对于墨家，都是被动的。还不如提早在这里拦下人，等会儿结伴而行。看来庖丁对这位公孙先生的观感也是不怎么样啊！
反正他们也不着急去见公孙玲珑，不妨卖庖丁一个面子，说不定还能捞到什么意外的好处。
看着他们丝毫没有想上楼的动作，庖丁很受用，亲自到后厨搬了一碟牛肉过来，放在了墨鸦面前的桌子上。他小声说道。“离墨家到大概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吃着解解闷吧！”说完又拖着健硕的身子往后台跑去，牛肉少了一碟，他得在做上一些好吃的，可不能让来的弟兄饿肚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随意聊着，等到盘子里的牛肉已经没剩多少的时候，墨家终于来了。
一个个蒙着面，罩着一个黑色的斗笠，从后面刚出来的石兰看了对面眼，转身回了后厨，小声地对着庖丁说道。“掌柜的，有客人，来了。”
“嗯。”庖丁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将手上的东西装盘，对着矮他大半头的石兰说道。“不要碰这些吃食。”
石兰点点头，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大抵是将庖丁的话记住了。
等到庖丁赶到大厅的时候，墨家众人已经坐下了，拿着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带着水渍的大手。“都来了啊！”他冲着墨家众人招呼道。“先上去吧！”
“嗯！”
一声略带轻佻的声音在墨家众人之间响起，庖丁笑着点点头，自那一行话结束，几人都未再言语。
庖丁在前，墨家一行人在中，张良墨鸦在后，一行人就按照这么个姿态上了楼。
待走到了房门紧闭的包厢，庖丁忌讳地指了指大门，做了个口型，是公孙玲珑。墨家众人也是深谙其道，接着了然的点点头，待几息过后，从一袭黑衣的墨家众人走出一个人，身高比身后的他们都是高上些许的。他走到厢房门前，伸手叩门，自始至终都没有言语。
坐在厢房内的公孙玲珑一个激灵站起来了，草草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抚了抚头上的簪花，扭着身子走到了门前，手臂一张一开，门开了，门后的人也被动地显露出身形来了。
“来了。”公孙玲珑道。侧了侧身子给他们挤出来一条小道。为首的黑衣男子依旧是没有言语，点点头，便从她身旁走过。
“你的目的是什么？”带着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墨鸦看着那个男子，心中道，原来是他，不过也是，墨家派出这么个大将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哎呦喂！高先生这么想可就错怪我了！”公孙玲珑扭着腰捏着手中的面具，身子微微往前倾。
黑衣男子，也就是高渐离，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声音，直当地抢了高渐离的话。
“没有目的，你会找上墨家？”来人字里行里都透露着一行不满。嗤笑道。“我们可不认为威名远扬的公孙先生会无欲无求！”
“还是小兄弟了解我。”公孙玲珑嘴角一僵，眼底闪过几分恼怒，随即便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也不多要什么，只求墨家不要为难我就好。”
话说着，眼底便翻腾起片片的浪花，装模作样地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
“那你能拿什么来交换？”高渐离开门见山，直接堵住了她发出呜呜声响的嘴。
“我能拿的东西多了去了！”
公孙玲珑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挑衅似的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墨鸦身上，只听得她又开口说道。“我可以给你们在帝国做卧底。”她说道。“我能给你们阴阳家不知道的情报！”
高渐离身后的高个子嚷嚷开口道。“我不信！公孙玲珑你少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一头的盗跖也点点头，他也不信。论起诸子百家对帝国的影响，大概是没有一家比得上阴阳家最得赵政的信任了，就连一直号称是百家之首的儒家也不敢轻言，更何况是这个已经走在衰败之路上的名家呢?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公孙玲珑这样说的勇气，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阴阳家，那后果……可不好受！
“阴阳家的确厉害，可我公孙玲珑活了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公孙玲珑笑道。
坐在后面的墨鸦皱着眉头，听公孙玲珑刚才的话，这是要舍弃宗门独善其身吗？看着公孙玲珑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善了。原以为只不过是野心大了些，现在看来，还真是……也不知道，名家知道他们培养出这么一头白眼狼，会怎么想。要知道，名家对公孙玲珑可不是一般的好。
“还望公孙先生慎言！”高渐离的语气又冷了几分，对着公孙玲珑说道。“本以为先生是代表名家公孙来的。”
“名家公孙？”轻轻咬着这四个字，公孙玲珑仰天大笑。“名家公孙！哈哈哈哈……”
等到一炷香过去了，她从癫狂恢复到了平静，仰着头看着对面一行人，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冷声道。“我凭什么带他们？”
“他们是你的族人不是吗？”这次回话的是盗跖，一脸嘲讽地看着他，出言讽刺道。“公孙先生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他身旁的众人也是暗自点头，这般言论，别说是热心肠的墨家了，就算是一直为凉薄所代言的墨鸦也是讥讽地看着她。
“成你吉言！”公孙玲珑道。“名家那群小人。我凭什么带他们？他们为了自己切身的利益，不顾我的心愿，叫我日日钻研诡辩之术！待我学成之后，将我派到各地讲学，毫不理会我的心情，我想要入朝为仕啊！他们却不为我引荐，我想要官拜上卿受人敬仰，他们却叫我到处做学问，壮大名家，你们说，这般小人，我难道不该早早抛下吗？”
“非等得日后我为他们鞍前马后伤了心神只剩下一滩肉骨才肯回头吗？”她突然转头道，面目狰狞，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明明帝国有神草，可以治愈我的旧疾，他们为什么不去求？明明新鲜少女的血液就可以保我容颜不老，他们为什么不那样做！明明阴阳家有鬼颜残心，练了它就能叫我恢复如初，为何他们不叫我入了阴阳家？”
“他们就是一群伪君子！”公孙玲珑捂着胸口，大声地抱怨着，被嫉恨的怒火蒙蔽的她已经听不进别人的劝解了。在她眼里，全天下就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只有自己是对自己好的，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日日夜夜对我说他们会医治好我，可他们是怎么做的？明明有那么多简单的方法，他们却放着不做！非要逼的我自己动手，他们却跳出来阻止我！不就是个女奴吗？难道还有我重要吗？”
“她已经疯魔了！”墨鸦小声道。陷在自己幻想和臆测中的公孙玲珑没有听见，仍旧歇斯底里地呐喊着。“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墨鸦看了眼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傻笑的公孙玲珑，指了指已经紧紧闭合的大门，对着身后的墨家众人做了个口型，
跟我走，出去再说！
即使公孙玲珑已经表现得这样不同于凡人，墨鸦还是不大相信，隔墙有耳，甘冈公孙玲珑叫喊的声音又那么大，还是赶紧换个地方讨论下，至于公孙玲珑……墨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时半会儿她应当不会清醒。
墨家众人跟着墨鸦出去了，走进了另一间包厢。“这公孙玲珑也是绝了！”
盗跖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面上也是不耐烦地看了眼隔壁。“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身后的大铁锤挠了挠光滑的脑门，也感慨地应道。“小跖说得对。”他说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被高渐离用眼神警告后，尴尬地笑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盗跖道，好笑地摇摇头。“我听说名家对那女人可是掏心窝子的好，大大小小，不管是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捧到她的跟前，就单说她手里的那两件传家宝，啧！只是可惜了，那匹白马就这么被天明那小子给祸害了！”
墨家众人也是感慨的摇头，别的不说，那匹白马是真的珍贵！天明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会糟蹋东西呢！
墨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若是天明那小子在他们眼里是这么个性格，那阴阳家呢？要知道阴阳家有许多宝贝是靠这种手段搜罗来的！
张良也是没有揭穿他，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那接下来呢？”大铁锤好奇地问道。转头看向了墨鸦。“你也是，昨日给我们传讯息，也不知道提前把把关！”
“我把关了啊！”墨鸦觉得他有些吃力不讨好，将看热闹的张良推了出来。“昨日子房是陪我一起的！”
顷刻间，张良身上便汇聚了几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点点头，承认道。“昨日我的确在场！也的确帮墨家把了下关。”
“那今日？”高渐离道。好奇张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她昨日没有今天这么……”张良语气一顿，补上了两个字。“疯狂！”
“那她今日？”盗跖的声音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她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张良摇头，表示他也不大清楚，皱着眉头，大抵是在想之后该说些什么，墨鸦直当说道。“大抵是见了你们太过激动！”
张良：“……”
墨家众人：“……”
激动个毛线啊！
“你们的意见呢？”墨鸦道。也不知道墨家会作选择，要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这块肥肉诱惑可不小啊！只不过，的确是太过肥腻，吞下去，可能会出什么事。
“她的心性。”高渐离摇头道。“太过偏执！今日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你的想法是？”
“我是墨家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有利于墨家的。”高渐离道。盗跖大铁锤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墨家需要她，却也忌惮她。”高渐离说着便叹了口气。“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果不如她所愿，她大抵就会嫉恨刀剑相向了。”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墨鸦问道，眼底闪过几道难以察觉的精光，若是为了这般就妥协，那还真就不像是高渐离了。
“再说吧。”他道。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若是……自然是好，但若她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大抵是留不得她了，绝对不能放任这么个危险分子来威胁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