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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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正想着,一堵墙横亘在了我的面前。那堵墙和我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往里移了那么多。我伸手触摸着,想如果能翻过去,那势必可以穿行。可是我发现自己无处下脚。我说:“还是回去算了。”

回去的路走了大概从不饿到饿的时间。我摸索着向前,每一步似乎都踏在自己来时的路上。我对自己居然拥有导盲犬一样的准确性吃惊不已。但是最后证明我错了,因为在我万分欣喜的时候,一堵墙又横在了我面前。

我想,不行,这样下去要死掉的。而这时,我怎么没看见城市里高楼的灯火了呢?我想,索性走到底吧,就从这顽固的墙上爬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墙后面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沿着墙走了好几百米,发现一棵离墙很近的树。顺着树我爬了上去,艰难地翻过高墙--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下去了。很遗憾,树木的生长是那么随意,如果我眼前有一棵如我爬上来时的树一样的对称的树,我一定会高兴坏了的。我想,这样骑在墙上也不是个办法,看来只有拼死跳下。

迎接我的是厚厚的未化的雪,我费了很大力气拔出鞋子,准备继续跋涉。我借助夜色的光亮,仔细一看,发现和我想的不一样,周围还是树木。

走了没几步,眼前突然开阔了。我想,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传说中的国家机密所在的地方?我的脚下是不是踩着最秘密的导弹研究所呢?前面有幢亮灯的楼房,我走了过去,想里面肯定住了很多军事专家。

走到跟前,我醒悟到里面是不可能有任何军事专家的,因为健叔住在里面。这就是我们住的大荣公寓。

我只是很疑惑,我感觉自己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却没想到走到了出发的地方。我没多想,因为这次实在是走了太多路,所以我倒下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围的雪已经全化了。我放眼远眺,还是能看见在树林浅处十步之深的地方有一堵墙。我想,先前肯定是做梦来着。

健叔从洗手间出来问候我,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睡了你还没回来。”

我总感觉在茫然中发生了很多真切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却不是真的,它们清楚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毫无疑问保存着每一个细节,却又无从知道它们发生的具体时间。

还发生过比较实际的事情,就是健叔的大生意吹了。当阿雄发过去一万的要求后,健叔也后悔不已。我说:“你终于想明白了,还是赚点算点,别太贪了。”健叔说:“我后悔的是我应该要五万。我觉得做避孕套的肯定很赚钱。”

我说:“虽然是这样说,但你的网站并不赚钱。一个赚大钱的何必要到一个不赚钱的平台上做广告呢?”

健叔说:“虽然我的网站暂时不赚钱,但总有赚钱的办法的。”

我说:“那先赚一千过了年再说啊。”

健叔说:“这人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我本来觉得一千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了,但被我这几天老一万一万地想,现在想回去,觉得一千真是个小得可怜的数字啊。我隐约觉得,我提两万的话,那边也能答应。这是我的商业直觉。你知道吗,我觉得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商业的直觉,我觉得那边能承受两万的价钱。你要相信我的直觉,你有没有直觉?”

我说:“什么是直觉?”

健叔说:“就是没经过大脑就能直接出来的感觉。”

我说:“那我没有直觉。还是你厉害,想东西都能不用大脑。”

健叔说:“你别拐弯嘲我,你看着吧。”

一天以后,阿雄来了。健叔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阿雄说:“我发了那封邮件,说,我们的网站一般是不做广告的,但是,现在网站的注册人员也很多,可以适当地考虑为双方创造一些双赢的机会。但是我们的报价最低也要一万,这是参照了同等网站给出的一个优惠价格。”

健叔说:“好,正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阿雄说:“那边很快就回信了。”

健叔马上转头对我说:“你看,很快回信了吧,说明他们是天天坐在电脑前,一分钟刷新一次信箱,急切地等待我们的回音。我说还是应该报五万吧。那个什么,阿雄,你说说他们回的什么内容啊。”

阿雄说:“他们回了四个字。”

健叔说:“我说的吧,他们这么爽快就说了‘没有问题’,说明我们的报价还是低了一点点。”阿雄说:“他们说‘去你妈的!’”

健叔怔了一下,润润嗓子说:“你看,对方真幽默。阿雄,你快回去--这次你是怎么来的?”阿雄说:“我是跑过来的。”

健叔说:“好,那你马上回去,跑快点,给他们回个邮件。”

阿雄说:“好,你说回什么?”

健叔说:“你回邮件说,上次报的一万是媒体报价,其实我们还有个内部价格,既然对方这么豪爽,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所以我们董事会很欣赏,决定给对方内部价。”

阿雄说:“内部价是多少?”

健叔说:“五百。”

阿雄说:“行,我这就跑回去。”

健叔顿了顿,说:“这样,阿雄,你别跑回去再发,万一他们和其他网站合作,那就完蛋了。所以,你跑的时候,时不时看看路边,看看有什么网吧就进去,马上发邮件,让对方也感受一下我们的诚意。”

阿雄说:“好,好好,但我跑出来没带钱。”

健叔说:“没关系,钱我有。”

健叔转头问我:“你有没有钱?”

我说:“多少?”

健叔转头问阿雄:“现在上网一个小时多少钱?”

阿雄说:“大厅两块钱,VIP室三块钱。”

健叔转头对我说:“借一块钱。”

我说:“我看看我有没有。”

健叔说:“等一会儿,他去给你拿钱了,你马上去街上网吧的大厅里上半个小时。你能不能半个小时内发完邮件?”

阿雄说:“没问题。”

健叔接过我递来的一块钱,给了阿雄,说:“去吧。”

阿雄接过钱,飞奔就走。我发现,召开涉及如此多商业机密的一场会议,我们连大门都没有关--隔壁的阿婆正端着锅子在门外凝视着我们。

阿雄很快下了楼。阿婆慢慢走上来几步。我看了半天觉得眼熟,问健叔:“你哪儿见过这阿婆没有?”

健叔说:“好像有。眼熟。”

我说:“好好想想。”

健叔说:“这动作我也眼熟。”

我说:“是啊,就在脑边。”

健叔说:“哦哦哦哦,是那天火灾的时候把最后的火灭了的那个老太--太。”

我看半天,说:“对对对。”

阿婆的脚步明显没有那天利索,一哆嗦一哆嗦地走到我们跟前,手一招。

我和健叔情不自禁地附耳过去。

阿婆语重心长地一字一顿地说:“年轻人,以后不要再给要饭的那么多钱了。有钱也要省着点花啊。我一般就给一毛钱。你看看人家要饭的拿到那么多钱,跑得多欢畅啊。”

阿婆和阿雄走后,健叔抱头,痛苦地说:“我的五万啊。”

我说:“健叔,只是一千而已,那五万是你意淫出来的。”

健叔和我跑到街上。健叔说:“看,午后是多么的无聊。”

外面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让人提起精神。突然,远方出现了灿烂的一瞬间,在我们南方的位置,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起。我对健叔说:“看,好大的蘑菇。”

健叔说:“快让王超出来看上帝。”

我说:“好亮。”

整个南方的天空都被照亮了。在太阳存在的地方,这光芒却让日月无光。四周漆黑,我们似乎觉得黑夜在刹那间就到了。接着在眼前的若干公里处,又有让人呆滞的光芒升起。

几秒钟后,整个大荣公寓的玻璃全碎了,所有的树木都整齐地摇了一下。我和健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着天了。

健叔说:“这种原子弹爆炸造成的玻璃破碎是房东掏钱还是自己赔钱?”

我说:“谁告诉你是原子弹爆炸了?”

健叔说:“好大的蘑菇。”

我说:“那是蘑菇云。”

健叔说:“我们这就已经升天了。”

我说:“你别胡说,我们都还活着。”

健叔说:“你别胡说,原子弹爆炸哪有能活的。”

我说:“你打我一下。”

健叔说:“你帮我看看我的胳膊还在不在。”

这时候,王超飞奔下来,问:“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在外面搞什么,玻璃都碎了。”

健叔说:“王超,你也死了吗?”

王超说:“怎么了,健叔怎么了,傻了?”

我说:“他坚持说是原子弹爆炸,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王超说:“哪里,谁扔的原子弹?”

话音刚落,同样的光芒又从地平线升腾而起。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眼前的空气似乎被压缩了一下,而时间在这一刻也似乎停了,只剩下无所畏惧的巨大能量在自由奔放。

王超说:“死了。”

健叔说:“不怕,我们已经死了。”

我说:“卧倒。”

一波热浪爱抚了一下我们的身体。

健叔说:“我们已经熔化了吧?”

王超说:“我没听见玻璃窗破碎的声音。”

我说:“玻璃上次已经全碎了。”

健叔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