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守卫遥望浑缄护我归来,早已飞速前去禀告于他,我尚未站稳,他之声音已在耳畔低低回旋道:“茉儿,茉儿,是你回来了么?”
我抬头见他神形憔悴,心中不忍,轻道:“茉儿安然回来了,皇上不必担忧。”
他凝视我道:“我这几日来深悔自己如此大意,若是失去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浑缄跪禀道:“今晚微臣据眼线回报,知那公孙靖在淀山一带出没,微臣恐娘娘情形危急赶往淀山,见那些回纥人正欲将娘娘带往别处,情急出手,将那些谋逆之人尽数诛杀。”
我恐他不信,忙道:“右金吾将军之身手,果然不凡,臣妾今日大开眼界,皇上应嘉奖于他。”
他微微一笑道:“我竟不知你武功精进如此神速,果然是可造之才。你虽护卫娘娘有失,现又将娘娘安然送归我的身边,亦可将功补过,但导致娘娘受此惊吓,我却不能饶你。”
我见他似是有惩罚浑缄之意,说道:“臣妾并不曾受到惊吓,那些回纥人十分客气,皇上无须苛责。”
他不再多言,视浑缄道:“既是娘娘言道不责罚你,我便不再追究了,你去吧。”浑缄谢恩而去。
他伸手揽住我,道:“这几日你恐是受了不少苦,是我对不起你。”
暖暖轻烟的温泉池中,他亲手洗沐我长及腰间的发丝,又将水珠自我身上拂过,我只觉那温润的感觉遍及全身,不知是源自泉水的温暖,还是源于他柔软的掌心。
他此时方叹道:“茉儿,你若有不测,朕定要所有回纥人为你偿命。”
我凝视他道:“他们对我并无伤害之意,纵使回纥王居心不正,与回纥子民何干?皇上何必如此。”
他问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掳走你么?”
我惊觉他此问须得谨慎回答,不可让他知道系因卢杞之故,又须得有更可靠的理由让他相信,便道:“我只知他们欲将我带往回纥,并不知是何目的。”浑缄所言本是如此,料他不致起疑。
他淡淡说道:“他们应是已知觉如今大唐对他们之威胁,欲掳走朕心爱之人已求自保,或许是那回纥王仰慕你之美貌亦未可知。”说最后一句话时却是隐约带笑意。
我知他故意调笑我,遂道:“只恐茉儿在别人眼中,并不如皇上所想,回纥王又怎会行此无聊之事?若是如皇上所言,他掳我是为自保,皇上可会因我不攻回纥么?”
他并不正面回答,说道:“他之图谋并不会成功,朕在回纥交界处已布下无数精兵严加把守,他们纵使掳走你,此处为至回纥必经之地,定然插翅难逃。朕所担心的只是你的安危,恐他们会伤害欺侮你。”
我心中暗想幸亏卢杞并未答允公孙靖携我同往回纥,否则此时我们定是尸骨无存。但卢杞本是忠诚于他,又怎会生叛乱之心?那回纥王实在是低估了卢杞。观此一节,及昔日东宫谋刺之事,便知此人心智绝非他之对手。他将卢杞都可牢牢掌控于手中,为他所用,对付回纥王应是绰绰有余。
若是回纥落败,那芙晴又当如何?她本是唐王送与回纥的一枚棋子,到时纵使回纥王不杀她,回纥国中诸人,定不会放过她,大唐攻回纥之日,便是芙晴殒命之时。思及此处,我只觉心慌意乱,问他道:“看来皇上定要与回纥一战了?”
他毫不迟疑,答道:“是。”我心痛与失望齐集于心头,未曾料想到他决心如此坚定,竟是无可挽回。
他见我失神之状,道:“朕并未说是此时,你不要怕。朕还想问你,那公孙靖对你可有逾距之行么?”公孙靖本是青年男子,与我相处几日自有嫌疑,我忙道:“茉儿可对皇上起誓,绝无此事。”
他笑道:“如此朕倒不似先前那般厌恶于他了。”
我不由忆及他曾有不准别的男子接近我之言,他既如此看重此事,又怎会容忍卢杞与我昔日之行为?他心中应是同样厌恶卢杞,只是现下卢杞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强自隐忍于心。卢杞未来命运如何,尚难定论。
他又问道:“那可有人似朕一般抱过你么?”
我不料他竟是追问得如此清楚,公孙靖、卢杞、浑缄对我都有略亲近之举,我却是如何回答?但不可让他看出丝毫破绽,忙道:“纵然是有,皇上莫非还要与伏诛之人计较么?”
他视我片刻,方才说道:“若是已伏诛之人,朕自然是不计较了。朕只恐尚有胆大妄为之徒,敢冒死接近朕的贵妃。”
我思及他适才所言,心中纷乱无比。
他以为我是受惊所致,道:“你无须害怕。朕以后定将你时刻带在身边。过几日朝臣均要前来议事,你又可见到国丈了。”
我欲见母亲和蕊欣,道:“皇上可能允许我母亲姐姐一起前来么?”
他柔声道:“你自己宣诏即可,这些小事何须问朕。”
家人永远是我最亲近之人,我心下稍安,只是期盼父母和蕊欣早日前来行宫,向他说道:“茉儿有些累了,想回寝殿歇息。”
他起身抱我自水中而出,随手将池边宽大柔软的锦毡将我和他同时裹住,笑道:“朕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