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将果肉剥开送至我唇边,道:“些小难题,恐还难不住朕。这些贡品本是微薄之物,朕自然收下。那三十万缗钱,朕已赐赏给他那些淄青兵士,正好作此顺水人情。”
他若是执意拒收钱物,恐被藩镇看轻,朝廷居然不敢接受臣下进献之物,有损皇帝威仪;若是欣然收下,又有敛财之嫌。如此一来,既可让淄青将士感戴皇帝恩德,又可让藩镇知道朝廷不贪货财。
我视他道:“皇上本是英明果决,那些节度使应是惭服不已。”
他目光深邃,说道:“李正并不足为虑。只恐有些人未必如此,定要迫朕出手。”
他见我并未吃他手中柑橘,便自己低头噙住,欲喂哺入我口中,殿中侍立宫人早已见惯我们亲热之举,我只得张口接受,他乘机吻住我,柑橘的甜意弥漫于我们唇舌之间。
正在此时,李进忠轻轻咳嗽之声传来,他方才放开我。
李进忠面上尽是焦急之色,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至御案前呈上一封奏折道:“奴婢回禀皇上,兵部加急呈递,国丈、兵部诸位大人均已在宫外侯旨。”
我只见那奏折之中夹带一封书信,上有旌羽尾翼,定是紧急军情,恐是边防有变,忙自他怀中起身接过呈递与他,心中却是担忧不已,父亲及兵部官吏全至,此事定然不小。
他面上全无表情。
阅过奏章后,他淡淡说道:“宣他们入宫。”李进忠叩首忙飞奔传旨而出。
他见我面带忧虑之色,对我说道:“朕稍后有些要事与国丈商议,茉儿你先回去,朕晚间即回。”
我知他此刻心中有事,忙点头离开太极殿。
我回至天香水阁,询问李齐运方知果然是朝中有变。
李齐运见我问他,忙回禀道:“奴婢今日往仪化门去时,见国丈大人在宫外等候,问奴婢皇上现在何处,似是有紧急军情,奴婢隐约听见诸位大人言道魏博节度使田悦起兵谋反。”
听他详细道来,我心中又是一惊,魏博节度使田悦正是我的大姐夫,因先帝代宗曾有言于田承嗣可让其子承袭其位,皇帝无奈依从先帝之言,为遏制势力继续扩张强行诏命田悦裁军,田悦遵他旨意,将七万兵马裁撤四万归家务农。
藩镇势力自玄宗之时已成,拥兵自重者甚众,皇帝令卢杞与袁高马不停蹄巡视天下,心中早有防范。淄青节度使李正乃奸滑乖觉之徒,知皇帝厉害,不敢轻举妄动;恒定节度使李宝臣病逝,他另择人委任,其势力已渐渐弱化;襄邓节度使梁崇义军中自乱,为副将所杀,势力伤损大半,朝廷乘机收服,已不足为患,西川节度使崔宁,被卢杞查证,软禁于京都。
除魏博节度使外,其余藩镇已不足以与朝廷相抗衡,他另行委派魏博节度使,田悦不肯将兵权拱手相让,故拼死举兵谋反,负隅顽抗。
李齐运本是内监,并不明白此事前因后果。我数月以来每日在太极殿中看他批阅奏折、召见朝臣,朝中之事本是尽悉于心,他并不避忌我。今日只因臣下谋反之事非同寻常,故而让我先行回避。
我只是担心,田悦谋反若是失败,芳逸将会如何?
他自与吐蕃结盟之后,西疆平定,回纥国中近年来屡遭天灾,自顾不暇,并无扰唐之举。
父亲为相后改革太宗所立的租庸调制为两税新法,根据资产田亩的多少征收产税和地税、行商按收入的三十分之一纳税、每年分夏秋两季征税、根据财政支出定出全国税额,国库年年增收。先帝代宗时户部尚书刘晏改革盐法,亦有效果,但并无父亲如此斐然成绩,国库充盈,他自然是龙颜大悦。
种种忧患均已消解,如今他心中之事惟有削藩,但那些藩镇势力自玄宗之时已成,稳固多年,拥兵自重者甚众。
卢杞与袁高马不停蹄,巡视观察天下,他心中已知大概。
淄青节度使李正已知他厉害,此人乃奸滑乖觉之徒,应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恒定节度使李宝臣已病逝,其子求袭其位,他坚决不允,另择人委任,其势力已渐渐弱化;
魏博节度使如今已是我的大姐夫田悦,因先帝代宗曾有言于田承嗣可让其子承袭其位,皇帝虽是不愿但只得无奈依从先帝之言,为遏制势力继续扩张强行诏命田悦裁军,田悦事朝廷似是颇为恭顺,已遵他旨意将七万兵马裁撤四万归家务农,且田悦本是我家亲族,他并未痛下杀手。
襄邓节度使梁崇义军中自乱,为副将所杀,势力伤损大半,朝廷乘机收服,已不足为患。
其余藩镇已不足以与朝廷相抗衡,卢杞所查证在蜀地淫侈专制之西川节度使崔宁,已被他设计诏回软禁于京都,其余诸人纵然有图谋不轨之心,他亦均有制衡之策。
如今泾州之乱恐是因他另行委派泾原节度使,泾州将军刘文喜不肯就此将兵权拱手相让,故拼死一战,负隅顽抗。
我观他今日神情似乎并不意外,应是早有预料,却不知他要如何平定此乱,心中仍是担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