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刚坐下准备歇口气儿,沈欢和那秋一块走了进来。
“姐,那姐。”谷小亮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沈欢是谷小亮的表姐,以前她和那秋一起在大学里教书。
“吃了吗?给你带俩汉堡包。”沈欢把手里的塑料代递给谷小亮,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说什么来着?在我们家,连大铲子(谷小亮家养的狗)的伙食标准都比我高。前天狗粮吃没了,我妈愣给买了四斤腔骨炖上了。这年头儿,亲儿子连狗都不如!也就你还知道惦记我。”
“别贫了你,那个日本人睡了吗?”
“睡了,找她干吗?这女的是不是想跟这过春节呀,她可都住了一个多月了,一点儿没想家的意思,还见天让我给她炒米饭,你得给我涨工资啊,我都成专业厨子了。”
“你给我凑合着吧,能者多劳,干得多说明你活着除了糟蹋粮食还有点别得用处。”沈欢一边跟谷小亮说话,一边看了看那秋,“怎么办,今天还跟她说吗?”
那秋想了想,“都睡了,明天再说吧。”
谷小亮在一边听得稀里糊涂,“你们俩说什么呢,不会是这小日本又来颠覆咱社会主义了吧,我早就说,咱这旅馆门口就该挂个牌子日本人与狗……”
“胡说八道。”
“亮子,你可得好好照应着这位山下,现如今像她这么有良心的日本人可不多了。”那秋一本正经地嘱咐谷小亮,扭头又对沈欢说:“你说是不是沈欢?”
“还真就这么回事儿,这人呢,除了有颗好良心,你说这人还能再往好了夸嘛!搁谁身上都一样,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就做一件好事,这一件就够了,至少感动了全中国。”
“说的什么呀你们,我成天助人为乐也没听你们这么夸过我。”
“你那都是捎带脚儿的小事,充其量能说明你骨子里不邪恶。”
“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算没机会当好人了,生不逢时,打鬼子除汉奸的机会一个没赶上。”
“反正像什么勇斗歹徒、舍生忘死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这些我们是指望不上你了,只求你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忠职守,要做到兢兢业业我们也不敢奢望,不出娄子你就算立功了。”
“瞧你们把我给说成什么人了。”谷小亮被沈欢的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半天,你们还没告诉我呢,那山下真树子是个什么来路?”
“当年,日本天皇一挥手,山下小姐的祖父扛着行李就奔了中国……”
那秋刚说了这一句,谷小亮噌的一下从凳子上蹿了起来,“卢沟桥他爷爷打的第一枪?”
“嘿嘿嘿,冷静!”沈欢一把又将谷小亮按了回去,“我说你怎么总是沉不住气呢!你听我们说完了再说话行不行啊!”
在一边的那秋强忍住笑,慢慢说道:“山下真树子的爷爷确实来过中国,他只在东北待了一年就被派回了日本本土,1942年的时候,日本政府开始秘密从中国抓捕大批劳工到日本强制劳作,山下真树子的爷爷那时在北海道的一个煤矿负责看守这些中国劳工……”
那秋刚说到这里,谷小亮又跳了起来,“这老王八蛋也忒坏了,肯定手里攥根鞭子没少抽打中国同胞,我跟你们说,日本人最坏了,以前侵略咱们,现在(尸从)了不敢动武了,又开始从经济上、精神上欺负咱们。”谷小亮说着话转脸往山下真树子的房间门口望了一眼,“就这样,你们还对这个日本女人那么好!唉,你们俩真够没出息的,她不就仗着自己比中国老百姓富裕嘛!”
“亮子,冷静。”那秋好容易直起了腰,“说话这都要迎接2008了,你的思想境界还停留在50代,亢奋且盲目。”
沈欢接着说道:“山下老先生虽然负责看守这些劳工,但他是个充满同情心的人,其他看守不在的时候,他会偷偷跑到工棚,把从家里带来的药品和食物送给那些生病的劳工,所以,那个矿山里的中国人都很感激他。1944年,北海道的那个矿山爆发了一次比较大的冲突事件,有几十个中国劳工逃跑了,负责看守的头目很恼怒,把其余的劳工赶到室外,扒光衣服冻了整整一天,一些人被冻死了。第二天,劳工们决定起义,杀死那些日本看守,然后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