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朦朦亮,宣山脚下便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隐隐有两道身影快速从山上飞下,身影一闪便进入了马车内,下一秒,马车便缓缓前行,渐渐驶离雾气缭绕的宣山。
马车内是相对而坐的莹玉和上官涵,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发现这里的秘密,二人才决定凌晨时分便下山。下山前免不了一番离别之景,尤其是张靖和欧阳云启两个少年,更是粘着莹玉死活不肯让她走,直到莹玉答应尽快把事情办妥就来看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不情不愿的让他们离开,不过令上官涵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他是不是哪里得罪张靖了,怎么这小子今天看见他就一副愤怒的样子,好像跟他有仇似的?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想了,反正是个小鬼,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抬眸看看坐在对面的莹玉,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闭目休息,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沉寂了一会儿,上官涵还是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听到上官涵的问话,莹玉缓缓睁开双眸,清冷、空濛,凝视着上官涵,唇角扬起一抹淡笑,“上官公子准备做些什么呢?”言下之意,你要做的也就是我要做的。
上官涵微微一挑长眉,邪魅一笑,“人家会想你的。”说着,那双湛蓝色的瞳眸漾起了层层涟漪,说不出的妖娆,企图以此来掩盖那一闪而过的不舍,只是,这怎么会逃过莹玉的眼睛?
“想我啊?”微微侧头,莹玉微眯双眸,竟然显得有些俏皮,“那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该做的做了,说不定到时候……你可以早点见到我。”
上官涵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莹玉的意思,笑容越发的邪魅妖娆起来,知道分开在即,目光紧紧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想把她的容颜牢牢印刻在脑中,心中,再也不会遗忘。一个月的分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让上官涵想起来就觉得度日如年,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有些让他习惯了自己的身边总有她的身影。
见上官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莹玉也不再多说什么,兀自闭上眼睛沉入到修炼之中,内功有些日子没练了,最近感觉隐隐有些提升的空间,还是抓紧时间修炼一下吧,这样到了巫启才更有把握。
一路无言,只闻马车行驶的“吱嘎”声,虽然感觉有些过分安静,但是车内萦绕的淡淡的温情却并不显得冷清。
……
九月的天气已经不再是闷热难耐,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扬州地处南方,即使不再炎热却也依然让人觉得有热感,在太阳底下呆的时间长了也能使人汗流浃背,当然这指的自然是一些平民百姓,富贵人理所当然的在家里享福。
兰府内院,一名中年妇人步履平缓的走在碎石小道上,衣着虽不是特别高级却也不差,此时,她正朝着内院的深处走去,一路上所有经过的丫环和仆役们见到她都是停下来微微施礼,虽没有惊恐却也极是恭敬,相比这名妇人在府里的地位也是极高的。妇人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面上是掩不住的担心之色,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方的一座清幽庭院——莹月庭。
毫不迟疑的走进去,见前院没人,便叫住前方的一名小丫环,“菊香,大小姐呢?”
小丫环赶忙蹲身行礼道:“大小姐在后院。”
点点头,挥手让小丫环站起来,妇人便朝着后院走去,若是在后院,那就一定在那片竹林中,果然,还未接近,便听到一阵清幽的琴声传来,妇人脸上的神情便是一柔,脚步却是放轻了许多,不过即使如此,当她走进竹林时,琴声还是停下了,只听前方传来一道清冷、空灵的女音:“苏敏婶婶,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妇人微微一笑,“大小姐的兴致正高,婶婶怎么能打扰呢。”说着就来到女子面前。
“婶婶怎么还叫大小姐啊,不是说好了叫我莹玉吗?”原本清冷的声音此时有了些许的变化,带上了点点温暖,没错,这名女子正式半个月前回到兰家的莹玉。
“呵呵,好,叫莹玉。”妇人的笑容更加和蔼亲切,面对眼前的绝美女子,妇人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与心疼,这个如自己亲女的孩子,每每看见都会让自己忍不住心疼啊!
莹玉柔柔一笑,上前轻挽住妇人的手臂,“婶婶,有什么事情竟让你如此担心?”苏敏刚刚担心的神情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能让她担心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一听莹玉的问话,本有些淡去的担忧又回到了妇人的面庞上,“莹玉,你这次回来……”想了想莹玉这次回来后做的事情,妇人又有些犹豫了。
莹玉这次回来一反之前的游戏态度,半个月之内将府里所有心怀异心的人全部铲除,手段不可谓不狠辣,已然将兰府上下全部整合在一起收入手中,老爷的那些个子嗣,除了无势的四小姐和尚且年幼的八少爷,其他几位少爷小姐死的死,残的残,即使没事也再不能掀起风浪,虽然不知道莹玉这回为何如此雷厉风行,但是,妇人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很痛快,这些人的母亲在小姐小的时候可没少做些歹毒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报应。而令人不解的是,老爷却从始至终没有说什么,对于他,妇人是怨恨的,明明在夫人生前的时候爱的那么深,却在夫人去世后马上又续弦,不仅如此,还接二连三的娶了多名小妾,既然如此,之前对夫人的爱又算什么?后来那些人对小姐的行为,他置之不理又算什么?这十几年中,看着莹玉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妇人对她除了欣慰更多的就是心疼,那么小,在阴谋中挣扎存活,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莹玉又怎么会不明白妇人的意思,只见她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说道:“婶婶放心,莹玉自由分寸的。”她那个所谓的父亲才不会在意这些子嗣,他在乎的只是兰家在江湖的地位而已。
“好,婶婶相信你。”妇人轻轻拍了拍莹玉的手背,点点头。
“婶婶,你这个时间过来,莫非有什么事?”现在已经接近中午,这个时间她应该在饭厅伺候家主他们吃饭才对,除非……
果然,妇人开口说道:“老爷找小姐一起去饭厅用膳。”
莹玉双眸一眯,哼,终于有动作了,面上却依旧淡然,安抚的拍拍妇人,“婶婶放心,现在能伤到我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我们走吧。”的确,凭现在莹玉的武功和势力,就算是他的亲爹,兰家名义上的家主也同样不行!
莹玉携着妇人走出莹月庭,一起向前院饭厅而去,丝毫不觉得是与下人走在一起,毕竟,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本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一路上遇到的丫环、仆役们皆是满目尊敬、惊艳的注视着她,向她行礼,莹玉依旧一副淡然柔和似仙的模样。
直到走远,莹玉依旧能听到不少小丫环小声说着:“大小姐还是那么美,跟神仙一样,真的好喜欢她。”
“是啊,而且大小姐平时对我们也很好,哪像其他几位主子……”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断地飘向莹玉的耳中,对于这些下人哪里会知道最近家里发生的大事都是莹玉做的?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知道谁对她们好,谁对她们不好,就够了。微微一笑,莹玉依旧面色平和,只是双眸产生了微微的波动,面对妇人的柔和一扫而去,剩下的只余清冷、空濛,因为,她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房屋,不知道他的爹地大人又想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呢?讽刺的勾起唇角,只是一瞬即灭,当她踏入饭厅之时,又是那个神情淡然的兰府大小姐了。
“爹爹。”此时,妇人已经规矩的走到一旁候着,莹玉则是淑仪礼端的朝着兰家家主兰行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站起身,看向一边坐着的衣着华丽的女人,“呵,姨娘身体好些了?”
被唤作姨娘的女人身体一颤,看向莹玉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和……仇恨!倒是身边的兰行云,一见莹玉的到来,脸上冷硬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很多,“玉儿,你来了,快坐下,你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也没和爹一起吃个饭。”
莹玉依言坐下,只听兰行云吩咐下人摆好饭菜然后全部去屋外候着,一时间,偌大的饭厅只剩下兰行云,兰行云的现任正妻以及莹玉三人。厅内一片安静,莹玉似毫无所觉般拾起筷子开始吃饭,过了好半晌,才听兰行云说道:“玉儿,我听说你最近做了些事情,你那些弟妹们……”
不等兰行云说完,莹玉便出声打断,还是那副淡笑的样子,“爹爹,有些人的存在并不利于兰家的发展,这个时候,上下统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莹玉心中冷笑,那些人在你心里怎么会比家族的兴盛重要,我就不信,我这么说你还能再说什么!
果然,兰行云听到莹玉所言,顿时沉默了下来,在他心里的确是家族更重要,而这么做的一切也是为了……
见兰行云默认下来,一边的女人顿时着急了起来,她可是苦苦哀求了很久才让他答应质问兰莹玉杀死她儿子、女儿的事情,刚才看他问的那么温和,她虽气愤但还抱有一丝希望,毕竟他们也是他的孩子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被兰莹玉的几句话就堵住了口,果然,果然是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此时的妇人再也掩饰不住那股悲愤和仇恨,她猛地站起身,叫嚣着朝着莹玉扑去,早已忘记了莹玉身怀绝世武功的事实,只想着以女人最原始的方法找她报杀害儿女之仇,“你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还我儿命来……”
贱人?莹玉双眸眯起,眼底寒光爆闪,骂她,她还能忍一忍,但是骂她娘亲,那就是找死!正待莹玉抬手挥出一道劲风,打算将这个不知死活的那人送入地狱,却见有人速度更快,随着一声爆喝:“你找死!”一阵强风扫过,伴随着女人尖利的惨叫声,“砰”一声巨响,女人整个身体都没入到倒塌的墙中。
兰行云收回手,一脸的暴怒,胸膛剧烈的起伏,显然气的不清,“你个贱人,竟然敢骂她,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了!来人!将这个女人带进刑堂,教教她兰家的规矩!”
“是!”两名一脸冷漠的家仆走进来,毫不怜惜的将女人从废墟中拽出来。一路拖出去。
直到人都离开,莹玉也没有说一句话,看着男人此时的模样,莹玉的眼中是一片漠然,你此时摆出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既然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是,又为何在死后就马上另娶她人?又为何对她辛苦生养的女儿漠不关心,即使每天都面对着被毒死、被暗杀的命运都没见你说过一句话?你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即便冷漠如莹玉,也觉得一时悲从心生,她有着真正兰莹玉五岁以前的记忆,她知道她的娘亲是个异常美丽、温柔、疼爱孩子的女人,对于这样的人,莹玉是真心将她当作母亲,毕竟,在前世她是一个孤儿,而这一世她继承了原本那个兰莹玉的感情,清冷的双眸渐渐覆上一层悲哀,她不是没注意到男人眼中的悲伤、怀念与爱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莹玉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看向还站在那里的男人,轻轻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永远都对不起她!”语毕,再也不做任何停留,迈步而去。
男人闻言,身躯猛地一震,呆愣了好久,才骤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荡的是莹玉刚刚临走前的话语。
“你永远对不起她!”
“你永远对不起她!”
“你永远对不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