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明白了,冬梅明白了。笑着接过凤冠,庄重的为幻如凝戴上,然后退开,朝幻如凝福身。
原来皇后刚才要黄色的凤翔图裙并非随意,而取出尘封的凤冠,皇后娘娘是在昭示,从此以后,她就是傲宇王朝真正的皇后。
“冬梅,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本宫要前往翠峰寺祭天。”不知是因为这身庄严的打扮,还是幻如凝那坚定的表情,那一霎那,在冬梅眼里,幻如凝就好像一尊光芒四射的神祗。
“是。”冬梅的回答显得格外恭敬。
傲宇王朝的每任皇后在登上后位的第三天,都是要前往翠峰寺祭天的,这是以一种祈福的形式向天下百姓昭示她的身边,也是敬见傲宇王朝的历代帝皇。
只是当年幻如凝是被迫嫁给幻郇孑,因此一直不愿完成这个仪式,所以,她虽然被封为皇后,却也非名正言顺。
此时的庙堂之上,幻郇孑正冷肃着一张俊颜,扫视着纷纷低垂着头的官员们。
“是朕太过仁慈了吗?短短半年,朝政竟荒废至此?”幻郇孑问得轻柔。
但就是声音太过轻柔,战战兢兢的官员们才更加心惊肉跳。
幻郇孑随意挑了本奏折,“雒阳决堤,死伤百姓近千人?三个月了,竟连难民都至今为安顿好?”
底下的官员倒抽一口凉气,浑身颤抖。
“靖州鼠患,处理不及,导致鼠疫,死亡三百?”幻郇孑又挑起本奏折,翻了下,声音柔了几分。
朝官们本就苍白的脸色也随着那越加柔和的声音,越加苍白,屏息,一句话也不敢说。
“沧州干旱,里州虫灾?”幻郇孑又拿出两本奏折,随意翻了一下,抬眸,看着除了诸葛孔照外,都低垂着脑海的百官,“真是天灾人祸啊,恩?”
那一轻扬的尾声就好像一根提着巨石的细绳,将百官的恐惧提到了心底,登时,跪了一地,冷汗涔涔落下。
平静的表象终于破裂,幻郇孑神情蓦地一变,大掌重重的拍在沉重的金石桌面,将那几本奏折用力的丢在殿堂中央,暴怒道,额角青筋直跳,“这就是朕养的官员?仅仅半年,不说为真排忧,还弄得天下民不聊生?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百官听出那咆哮中的杀意,皆是面色灰白的哀声求饶。
“既知是死罪,还求朕如何恕罪?”幻郇孑冷笑,紧绷的俊容上是狂怒之色。
“皇上饶命啊!”百官大骇,哭喊道。
“来人,将工部尚书、工部侍部、户部尚书、户部侍郎都给朕拖下去,斩立决!”
“皇上饶命啊,皇上……”被提名的四名官员的面如死灰,惶恐的大喊,却被侍卫们无情的拖了出去。
凄厉的哭喊声怎么也无法从耳边挥去,其他大臣都被幻郇孑的狠厉吓到了,就好像回到了幻郇孑初登皇位的那天,让人打心底恐惧。
可是,还未平息心中的恐惧,幻郇孑冷残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再次响起,“朕方才所提地方的知府均贬为庶民,下面官员皆降****,直属官员处以死刑。”
谁也料想不到,昨天还只是冷酷的皇上,今日却会在朝堂上大刀阔斧的惩治官员,上至一品大员,下至地方官员。
除了诸葛孔照不受影响外,满朝文武皆被惩处了,武官罚以三个月俸禄,文官罚以一年。
只是幻郇孑眼底的深怒还未退去,他冷冷的看着浑身颤抖的百官,正要扬唇,却瞥见一个小公公正急急往这边跑来。
“什么事?”幻郇孑冷眼睨着那名小公公,也同时制止他向海若传达的动作。
百官皆垂着头,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更加不安的同时也疑惑,是什么人竟敢再皇上盛怒下还敢进殿?
那名小公公虽然愣了一下,但立即反应过来,跪地回道,“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准备在一个时辰后前往……祭天。”
“什么?”幻郇孑冷厉的神情收起,皱眉。
如儿为什么突然要去祭天?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话传进伏在地上的大臣们耳里却变了个味道。
看来最近的传言果然不假,先是徐贵妃突然猝死,现在又是祭天,看来,皇后是真的想要垄断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具体的奴才不知道,只说是冬梅姐吩咐下来,说是皇后娘娘要办的。”他们是外殿伺候的,一般是近不了主子的身的,所以,事情吩咐下来,他们也是传话的。
幻郇孑剑眉紧锁,收回视线,只思忖了一下,便挥手让那名公公退下了。
然后冷冷的环视大殿上的大臣们一眼,看着唯一站着的灰衣男子,“退朝后左臣相去上书房等朕,朕有话要问。”仅丢下这句话,便甩袖快速离去。
“是。”诸葛孔照行礼,应道,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
“退朝——”海若立即上前一站,高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意外躲过一难,大臣们激动得想哭,将僵硬的身子压得低低的,颤抖着,直到幻郇孑离去了,才心惊胆战的站起来,仍是觉得腿软。
看来,皇后对皇上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啊。
也直到这时,百官才想起诸葛孔照这个人,纷纷投以羡慕又恐惧的目光。
这天下能在皇上盛怒时还逃过一难的就只有诸葛臣相了吧,只希望臣相等会儿去见皇上,不要一句话断了他们的罪就好了。
“如儿,你怎么突然要去翠峰寺祭天?”幻郇孑匆匆走进磬夕宫,看见背对自己而坐的幻如凝,立即问道。
冬梅见状,朝幻郇孑屈身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幻如凝转动着轮椅回过身来,浅笑看着幻郇孑,柔声低唤,“孑。”
幻郇孑愣住了,看着美得令他窒息的幻如凝,竟一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好看吗?”幻如凝展开双手,如蝶翅般的丝绣展开,垂落而下,绣上的凤凰轻舞着,格外的美丽。
“恩,很漂亮,我的如儿永远都是最美的。”柔和的俊容,幻郇孑点头,走到她身前,神情那样温柔。
幻如凝欣然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静雅恬美。
“如儿,谢谢你。”幻郇孑突然抱住她,道。
凤冠,是身份的象征,当初即便是大婚之日,如儿也拒绝了戴上凤冠,因为她拒绝了承认他是她的夫,现在,她是想告诉他,她愿意以妻子的身份永远呆在他的身边吗?
幻如凝却摇头,脸上有些绝对的坚持,“孑,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站在与你同等的位置,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受一切。”
“谢谢你,如儿。”幻郇孑轻轻叹息,“可是,我不想要你将我的罪孽转到自己身上。”
他明白,她想祭天向天下昭告,她是他的皇后,可是,他却不舍她也被骂名所累啊,她该是无忧无虑的,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孑,我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娇弱女子,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同承受苦痛的妻子,你明白吗?”幻如凝抓住他的手,严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两人互视着,谁也不肯移开,最后还是幻郇孑妥协了。
“那我陪你去。”他叹息,嘴边带点无奈,更多的是幸福。
他突然幻吟风曾说过的一句话,一旦如儿认真起来,她爱的人将会是最幸福的,现在,他能明白幻吟风说那句话时的落寞与肯定了。
幻如凝却摇头,“孑,你刚回朝,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处理,我不想做一个媚惑君王的妖姬。”
“这是作为丈夫对妻子的体贴,谁人敢说你是妖姬?何况,历代皇后祭天,都是君王陪伴左右。”幻郇孑面露不悦,霸气道。
“孑,我想要一个人去。”幻如凝捂住他的唇,祈求的看着他,或许连她自己夜没察觉,自己的眼神有多复杂,就如同她的心。
幻郇孑虽没说话,但深谙的瞳眸里明显的闪着不赞同。
“孑,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爱我,怜我,怕我受到百姓的言语攻击,怕我受到伤害,甚至担心你不在我身边,若有刺客前来怎么办。”幻如凝轻轻说道,“可是,孑,我不怕百姓的言语攻击,你知道吗?我和风哥哥一样,是个感情薄凉之人,我会在意的只是我喜欢的人。至于刺客,有冬梅在,她会用她的生命保护我的。”
“我不想世人认为你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幻郇孑拿下她的手,反握住,叹道。
“我们的爱情,又怎是给世人当戏看的呢?”幻如凝却笑了,那样的高傲。
“如儿,你真是固执。”幻郇孑深深叹息。
“谢谢你,孑。”幻如凝却笑了,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颊边。
“傻瓜。”幻郇孑起身,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梁,“我去安排祭天之事。”
一个时辰后,幻如凝在两千名银骑兵与一万名侍卫的重重保护下,坐着銮驾朝翠峰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