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战国策·秦一》记载:战国时张仪为秦国献连横之计而名闻天下,威望高远,但对“伐蜀”之事,其谋略则未必高明。张仪主张“攻韩逼周”,其理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长也。弊兵劳为,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司马错主张伐蜀:“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为,而彼已服矣。”历陈“攻韩逼周”之弊。秦惠王择善而从,听取司马错之谋,“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侯。”
能否“一一看明”,择善而从,关系战争的胜负及事业的成败。唐朝的裴寂曾为李渊起兵太原谋划,当李渊奉兵攻打关中途中,其又建议“回师太原”,“还救根本,然后再图他举。”后来由于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的正确主张及努力争取,李渊未采纳裴寂的谋略,最后避免一场错误。
唐朝建立后,李世民领兵出关东征,与王世充决战,将王世充围困在洛阳城内。眼见洛阳即将攻下之时,河北窦建德率师10万前来援救。在前线的唐军将领对此提出了不同的谋略。萧踽、屈突通、封德彝等人认为:唐师疲劳,王世充据守坚战,一时难于攻下,窦建德乘势而来,兵锋甚锐,使唐军腹背受敌,不易抵挡,不如撤围退守新安,日后再图进攻。郭孝恪、薛收则认为:王世充所率之兵皆江淮精锐,今因乏粮穷蹙,垂将瓦解,若让王、窦会合,则可转运河北的粮饷供应洛阳,战事将拖延数日,故而主张应该留一部分兵力围攻洛阳,深沟高垒,闭壁不战,同时另选精兵扼守成皋要道,断绝郑、夏之间联系,而大军立即赶赴武牢,据险以拒夏军,伺机而破,只要窦建德一败则王世充不战自破。李世民采用后者主张,结果在武牢大败窦军,洛阳王世充也随着投降,从而加速关东的统一。
对此,我们必须指出,中国人向来推崇道德,《论语》中要求一个人每天要“三省吾身”,即多次反省自己在道德上有无过失。孔子甚至说如果把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这些道德规范推广开来,这就能影响政治,这样一个人虽然没有当官为政,也算是参政为政了。不过,光有道德说教就能解决问题吗?将帅如能做到“廉明”,定然会受到拥护,但是若做不到呢?还让他继续当官吗?如果坏人当道,士兵群众交头接耳议论,甚至人声鼎沸、怨声载道又有何用?
儒家的道德感化理论是建立在“性善”基础上的,所以假定执法者都是善人,如果君上、尊者有缺点错误怎么办?只要对他们加以规劝就行了。不行又怎么办?再劝谏,又不听,一味谏,再不听,就“死谏”。顽固不化如桀纣那样的“独夫”,孟子认为可以推翻他们,但后来的汉儒和理学家则连这样的话也不敢说了。而西方的法制主张是假定执法者是恶人,所以要预先制定严密公正的法律来制约他们,防止他们实行专制独裁。早在古希腊时代就设立了“五百人议事会”,改革家梭伦首创“作为法庭的公民大会”的陪审法庭,使得公民有参与审判的权力。在这种制度下很难产生独裁者,因为执政者无时无刻不在公民的监督下,违背民意者,甚至会在公民投票后被流放。
历史的经验与现实的教训告诫我们:没有法律监督的道德说教只是美丽的幻影,有时甚至会成为别有用心者伪装与欺骗的手段;而且把道德标准订得过高,企求“人皆可以为尧舜”,反而连最基本的道德标准也难以达到。
十三四川试用知府冯卓怀禀
本调大营差委自川启程日期由【原文】
该守已于七月初八日,自万县启行,八月内,即由长沙驰赴大营。阅禀至为忻慰。皖南军事吏事,均有乏才之患。该守如回,籍时物色贤能之上,即邀同来营,相助为理,多多益善。取人之式,以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为要。办事之法,以“五到”为要。五到者: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也。身到者,如作吏则亲验命盗案,亲巡乡里;治军则亲巡营垒,亲探贼地是也。心到者,凡事苦心剖析,大条理、小条理、始条理、终条理,理其绪而分之,又比其类而合之也。眼到者,著意看人,认真看公牍也。手到者,于人之长短,事之关键,随笔写记,以备遗忘也。口到者,使人之事,既有公文,又苦口叮嘱也。
该守前在四川,循绩大著,以该守已试之效,参以本部堂之所论,用以访求人才,当可拔十得五。《中庸》所谓取人以身,朱子所谓以类求之,胥于是乎在。仰即博采速来,无稍延缓。
【注释】
籍时:借此机会。
理:治理军务。
式:标准。
亲验命盗案:亲自审验命案、盗窃案等重大案件。
大条理、小条理:全部和局部。理其绪而分之,理出头绪加以分解。
比其类而合之:按照类别加以综合分析。比:排比。
该守:即指四川知府冯卓怀。
循绩:政绩。循:巡视。
已试之效:已经取得的政绩。
本部堂:指曾国藩。曾国藩曾任兵部等部的侍郎之职,清代各部尚书、侍郎称为部堂,故有此称。
中庸:《礼记》中的一篇,因其以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为最高道德标准,故为宋代理学家推重。
朱子:朱熹(公元1130—1200年),宋代著名理学家。字元晦。徽州婺源人。朱熹阐发二程(程颢、程颐)的学说,集理学之大成,后世将之并称程朱。
胥于是:道理都在这里。胥:都。
博采:指广招人才。
【译文】
试用知府冯卓怀已于7月初八从万县启程,8月就可以从长沙赶到大营来。获此消息后我很高兴。安徽在军界和政界一直缺乏人才。该知府回来时,可借此机会物色一些有才德的人,邀请他们到军营管理军务,人越多越好。选人的标准应该具有德行而没有官气,最重要的是要通达事理少说大话。办事的方法以“五到”为要。五到是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身到是:如果身为官吏,要亲自审理验证命案和盗窃案等重大案件,亲自到乡里巡视;如果是军官要亲自巡视营房,亲自探察敌军驻地的地形。心到是:凡事都要用心分析,事情的全局与局部、开头与结尾既能理出头绪加以分析,又能分门别类地加以综合。眼到是:既要认真批阅公文,又注意观察人。手到是:对于他人的优缺点、事情的关键,能随时记下来,以防遗忘。口到是:命人办事,既要有书面公文,又要苦口婆心地交代清楚。
这位知府在四川政绩卓著。以他试用时期取得的政绩,再参考我的论述,用来访求人才,就可以选十得五。《中庸》说看人要观察他的行为,朱熹说用物以类聚的观念寻找人才,道理都是一样,我希望该知府能尽速广招人才,不可延迟。
【心得】
在太平天国军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席卷清廷的无数部旅时,曾国藩能够独挽狂澜,这除了对手本身的原因外,也与曾国藩的才德有着密切关系。这段文字所提倡的“五到”有其目的与特定内涵,至今对后人仍有重要的启迪。
能够做到“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的官员,在曾国藩的时代是凤毛麟角,即使在今日,也是寥寥无几。
在这则短文中,曾国藩提出“察人”与“知人”的谋略思想。魏征在《群书治要·体论》中说:“善为政者,务在择人而已。”意思是,善于治理政事的人,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使用人才。《便宜十六策·举措》也说:“举措之政,谓举直措诸枉也,夫治国犹于治身,治身之道,务在养神;治国之道,务在举贤。是以养神求生,举贤求安。”这一谋略认为为政的关键在于选拔和使用正直的贤能之士,选拔正直贤能之士治理国家,就像修身一样,修身的关键在于养精蓄锐;而举贤任能则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
汉高祖刘邦可以说是选贤任能的典范。首先,处虚服而无智,熟知百官之要。每当有人才投效于门下,他都要以诚相见,虚心求教,好像自己一无所知、一无所能似的。在接待和求教过程中,仔细观察来者的人品,准确把握其秉性、特长,做到熟知其要。其次,择长而授任,善使众能也。如:运筹帷幄用张良,出奇制胜用陈平,率军作战用韩信,抚民治国用萧何,安定社稷用周勃,甚至连樊哙也能发挥其匹夫之勇,使鸿门宴化险为夷。再次,将将而授权,故能使众为也。刘邦善将是众所周知的。他善将的诀窍除上述择长授任外,还在于授权。百官既定名分后,各授予相应职权,以保障他们行使职能。其执下治军方略,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谋划之,绝不从中掣肘。
齐桓公也是一位爱护人才、委政于贤的杰出政治家。齐桓公所以能称霸诸侯,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爱惜人才,委政于大贤,这是他能作为英明君主的特点。
桓公与相国管仲本是有嫌隙的仇人,在他们共同为政的前几年,其关系如果稍微处理不慎,就会引发前隙,影响两人的合作关系。同时,管仲是被桓公释怨而用的人,内心难免有不少顾虑。他们之间互动的主动权完全在桓公一方,桓公对管仲使用上的信任专一和对诬枉之言的拒斥,无疑对他们合作关系的巩固与发展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的确,桓公与管仲的关系和传统的“君令臣奉”的君臣关系大相径庭,然而,这正是桓公的英明所在,自己追求的是非常之功业,而管仲是非常之人才,任用非常之人才而从事非常之功业,一定得有非常的用人策略。
“访求人才”、“察人”不但要知好人、能人,还要善于察奸。察奸之术源于《韩非子·内储说左上》,由于该书是以君王的统治术为主题,因而有许多篇章便在论述如何看透臣下的内心。
《韩非子》的察奸术,有观听法、一听法、挟智法、倒言法以及反察法等。
所谓观听法,就是不要片面根据一件事实,而要全面性的综合判断。“观听不参则诚不闻”,此言大意是:如果看到的和听到的不符,就不能了解真情。这如曾国藩指出必须将“已试之效”与“所论”相结合,“以访求人才”一样。人往往有这样的弊病,对喜好的事乐于接受,对嫌恶之事则加以排拒。如果所“观”之事令其愉快,那么有关此事负面的评价就不愿去“听”。如果所“听”的令人欣喜,那么有关此事的恶劣现实面也不愿意去“观”了。了解君主这个弱点的奸邪及佞臣,往往口出蜜言,或者只让君主看到他所喜好的一面。
唐玄宗时,李林甫任“兵部尚书”,兼“中书令”,这是宰相的职位,而且是皇帝的本家,权势显赫,真是不可一世。他能书能画,论才艺倒也不错。他有一套谄媚逢迎的本领,采用种种手法,讨好玄宗和玄宗的心腹宦官及宠妃。他依靠这套特殊的本领,在朝中高居相位达19年之久。他和一般人接触,表面上总是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说一大堆好听的话,使人以为他真是一位难得的忠臣良相,实际上,他是个地地道道阴险狡猾的老狐狸!
据《资治通鉴·唐玄宗天宝元年》载:李林甫为相,凡才望功业出己右(比自己高),及为上所厚(被皇帝所器重),势位将逼己者,必百计去之。尤忌文学之士。或阳与之善,啖以甘言,而阴陷之。世谓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剑。
因此,即使听到令人满意的话,也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加以确证,即使看到令人满意的情形,也必须倾听多数人的意见。不仅对于封建君主如此,对现代人而言,这也是判断情报真假时的基本思维与准则。
所谓“一听法”,是指识破隐蔽在群体之中的“滥竽充数”者。“不一听则智愚不分”。这种方法,是说若不一一听取每个人的意见,便不能察知每个人的能力。《韩非子·内储说左上》举一个寓言以为例证:齐宣王使人吹竽,由于喜爱合奏,于是经常任宫中召三百人合奏。南郭处士自称是吹竽名手,也参与合奏,并得到丰厚俸禄。宣王死,湣王继位。新王不喜听合奏,命乐人们独奏,南郭处士迅即逃之夭夭。这种方法,不一定仅限于“分别听取每个人的意见”,而应被因时制宜地巧妙应用。
所谓“挟智法”,就是佯作不知以试验对方。韩阳侯有一天故意把一片剪下的指甲握在手中假装遗失,严厉地命令道:“剪下的指甲如果丟失是不吉利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于是近侍们在房间里到处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一名近侍悄悄剪下自己的指甲交出来,道:“找到了,在这儿呢!”韩阳侯就这样知道了谁是说谎者。《韩非子》对这种称为“挟智法”的察奸之术作了这样的说明:“挟智而问,则不智者至;深智一物,为隐皆变。”“挟智”就是虽然加道却佯装不知,也就是说,“佯作不知而询问,则得以明白不知之事;熟知一事,则得以明白其他隐晦之事。”如果使人觉察到我们已经知道,对方就会采取相应的对策,只有以为我们不知道,对方才会无所戒备地显露出其真实形态。
所谓“倒书法”是以谎言考验对方。“倒”,就是颠倒,“倒言”,就是倒错其言,用与事实相反的话来看透对方心理的方法。燕国有一位相国名叫子之。有一次,他正与部下交谈,突然说:“刚才从门口跑出来的是匹白马吗?”显然,这是个谎言。“没有,没有什么马跑出去呀!”“没有看见呀。”大家异口同声地加以否认。但是,其中一位却走到门外去观看,接着又回来报告说:“确实有一匹白马跑了出来。”子之由此知道左右谁是不诚实之人。
所谓“反察法”是说从相反的立场寻找动机。《韩非子》中说:“事起而有所利,其尸主之;有所害必反察之。”如果发生某种事件,起主要作用的是因此受益之人。在有人破害的情况下,也可以据此推测是受益者所为。《韩非子》中记载:韩喜侯入浴,在浴盆里发现小石子。韩喜侯唤来近侍询问:“负责浴室的官员被免职,有递补的人选吗?”“有的。”“召他进来。”韩喜侯严厉责问道:“为何在浴盆里放石子?”那人见无法隐瞒,只好招认说:“因为只要负责的官员被免职,小人就可以取而代之。所以才……”不仅限于主观的分析,还能同时站在对手的立场上找寻其动机,这是识破、驾驭对手的一种方法。
在古代社会中,统治者和部属之间、统治集团内部人与人之间互相利用、互相猜忌、互相倾轧的关系层出不穷,统御者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往往会由之衍生出许多洞察他人心理的谋略方式。
十四督带常胜军吴道煦禀进剿九状
州请预定派何营含攻先赐咨行等情由【原文】
据禀均悉:三该军但有文书期会,永无到防之日。何必预为裁定?何必专文密订?何必早定派营,守九状州、七里州等处?无论中国、外国,无论古人、今人,无论大官、小官,有才、无才,危急之际、言而无信,便一钱不值矣。
【注释】
但:只。
裁定:判断、决定。
【译文】
我根据禀报了解:这支军队接到公文通知的派遣命令后,从没有一次按时到达防区。既然如此,何必要预先谋定军事行动呢?何必要用专门文书密封呢?何必要早早指定派哪支军队防守九洑州、七里州等地呢?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外国,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无论是大官还是小官,有才能还是没有才能,在危险的时候,说话而不守信用,无论有多周严的战略、多精良的士兵,都变得一文不值了。
【心得】
在这则短文中,曾国藩强调以“信”带兵、信则不欺的谋略思想。曾国藩认为:“言而无言,便一钱不值”。
以“信”治兵,除了必须要服从调遣、听从整体安排,准时到达防区与作战地点外,在对待部属,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要谦虚公正,不抱任何偏见、成见,也不受闲言闲语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