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彦钧赶到目标人所在的小镇,从手机中窃听到那名打手正与一男子通电话:“龙渊,我是‘鱼肠’,阿全被条子逮起来了,我在小山村里躲着呢。”
“没人发现过你吧?”
“鱼肠”道:“放心,我只是一个打手而已,安全得很!”
原来这不起眼的“鱼肠”才是大陆跨国赌场的具体操办人?自己当初竟是想错了。这时,只听龙渊嘿嘿笑道:“你先到‘承影’处躲躲,等风头过了,你再杀回来!”
冯彦钧听罢,疑窦丛生:“龙渊”、“承影”和“鱼肠”都是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一,用这种代号进行联系,实在像一个间谍组织!难道,跨国赌局里还隐藏着间谍活动?想翟一鸣在日本突然毫无破绽的死亡,如果没有当地人参与协助,那场车祸绝不可能那么天衣无缝。史实证明:日本对中国觊觎百年,一度趁中国内乱入侵,几乎占领了大半个中国。解放后,随着大陆改革开放后渐渐雄起于亚洲,日本更加恐慌,千方百计想要遏制中国发展。而自己曾在日本如此大张旗鼓地查找翟一鸣,只怕早引起对方间谍组织的注意,因为他们无法捉摸到自己底细,才无从下手吧?
这实在是意外收获!他得意地勾起唇角,如果苏介报警,这些间谍组织肯定会寻觅到他的一些来历,集中精力来对付他。这样既保护了苏介母女的安全,又可以瓮中捉鳖!
待“鱼肠”出发后三个小时,他才展开追踪,根据信号,向云南边境进发……五天后,他几乎与“鱼肠”同时到达云南边境陇川县城。县城规模不大,到处可见身着缅甸服装的“老外”。这里的村子、寨子和农田都连在一起,很难分清哪里是国内,哪里是国外。
如今,中缅两国的边境通行证已经停办,但那些去缅甸赌场赌博却没有证件的赌客或者赌场从业人员,是不会从口岸出入境的,他们多数是通过周围小路偷越国境的。如果你第一次来陇川县,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那么聚集在汽车站门口、要价50元的摩的,可以轻松带你跨国游。这些车主不仅可以帮你绕小路躲过边防检查,还承诺会把你从缅甸带回来。
冯彦钧打了辆摩的,穿行在两边长满甘蔗林的僻静小路。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车主放慢车速,先小心地四周观察一番,确定安全后,箭一般冲出国界线,扬起的灰尘尚未散尽,他已经进入缅甸,接着又一阵轰鸣,摩的眨眼间又裹着尘土返回中国。
冯彦钧拍拍身上的土,大摇大摆地来到赌城——伊城。伊城并不归缅甸政府军控制,它的实际控制者是缅甸的地方武装古铴组织,2000年,这个地方武装组织宣布博彩业为合法行业,2001年,一名台岛商人在此投资兴建了第一家赌场,随后,伊城在大批中国淘金者的建设下高速发展,成为中缅边境最大的赌场。
城区面积不大,不足千米长的小街尽头,是亚热带森林。街道两旁,赌场酒店网吧一家挨着一家,大大小小的宾馆均用中文写着招牌。连这里的通讯系统,都与德宏州用的是同一个电话区号,手机也是按在中国境内的标准收费。此值午后,坑坑洼洼的街道两侧,野象皮、老虎牙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背着长枪的士兵们在人流中穿梭。赌场门口,可见妓女和赌客大声讨价还价。
新世界是伊城设施和服务最高档的赌场,位于亚热带丛林边缘,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大理石铺就的弧形停车场上,停满奔驰、宝马等名车。为了防止被赌厅内的追踪信号捕捉到,冯彦钧进入这座赌楼前,先关闭所有定位系统。然后经过门口保安人员的安全检查,才走入这钢结构玻璃幕墙的漂亮大楼。
楼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各赌厅内浅蓝色赌台上,围满赌客。荷官忙着为赌客发牌,大老板的马仔暗中巡逻,维持场内秩序。他很快融入其中,连续几天,一个赌桌一个赌桌地流连下注,输到十几万后,他注意到三楼南面的一个包厢里,出入的都是衣着光鲜的阔绰老板。他好奇地走进去,荷官注意到他,吆喝:“单注底线三万,上不封顶!”望着赌台上一堆堆花花绿绿的筹码,他想,早知道这里有这样的金山银海,当初从台岛逃出来,就不应该去港岛,偷这种人的钱,最心安理得了!转念,他警告自己,以后再不能有这种想法,否则被她知道了,保准又挨揍!
收拾杂念,他先小心地押上三万,然后垂眉静观四周。这时,他眼角扫到旁边一个身穿浅绿色保安制服的男子身上,嘴角不由微不可见地勾起。这个人,正是自己的追踪目标——“鱼肠”。而“鱼肠”的落脚点必是“承影”的地盘。那么“他”自然是现代版日本汉奸!国家给“他”那么大权利和身份还不知足,却要当万人唾骂的卖国贼!老子岂能饶过“他”!
不过,现在这个变成缅甸保安的“鱼肠”对他来讲已经没有什么实用价值,“鱼肠”不过是在大陆组建跨国赌场的发起人。它以“专诸刺王僚”的故事,暗喻“鱼肠”是插入大陆的一把利剑。冯彦钧不由得好笑,小日本居然用中国典故命名其间谍组织,还派出这么一个连被人跟踪都感觉不到的废铁,居然敢毫不羞耻地自称“鱼肠”,真是愚昧至极!烂“鱼肠”想回中国重打鼓更开张,也不看他同不同意?!他嘴角歪抿着,帅脸上闪过一丝杀机。
对于“承影”,他可不敢大意。别看承影剑在十大名剑中排行末位,但它出现于远古某个黎明的黑白交际一瞬间,只见剑柄不见剑身,黄昏后与黑暗融为一体,可见玄机之大。所以,目前关键之处,他需要查出新世界赌场幕后老板的真正底细。他从黑市买了把普通的左轮手枪护身,很快熟悉了这里的地形,打听到负责伊城治安的是古铴武装组织下的一个团长,并摸清了团长的驻兵布防情况。他数次潜入新世界的直接管理者泰措居所,终于查到此赌场的幕后老大竟然是青龙帮龙堂。
他不觉头皮发麻。
这青龙帮成立于1968年,乃台岛最大黑帮,成员遍布全岛,各堂主在政府各部门都担有职位。别的不提,就是其创始人病逝时,黑白两道竟有两万人为其送行,为此,台岛警方抽调全岛千名精锐警力,荷枪实弹将整个会场层层包围起来,以防止事端滋生。
青龙帮和日本间谍勾结,他绝对不是对手,只能先回大陆,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他继续回赌场参赌,想办法输掉手中的现金。没多久,他资金告罄,开始借高利贷。在那间一天输赢都在几千万的包厢内,他那点钱好似落到火焰山上的一滴水,转眼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而他如此玩命赌博的结果是:他被非法拘禁起来,并饱受拳脚之苦。夜晚,一身伤痕的他被扔到水牢中,水牢是他摸遍新世界赌场,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他一定要熟悉这里的机关和路线才能离开。
水牢修建在地下,石阶砌成,三面通顶潮湿的石壁,黑色冰冷的铁门是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地牢里水的深度与人的身高几乎等同,被困在里面的人只能露出个头颅,稍微矮一点的,嘴巴都浸在水里。这里的水污淖发黑,气味难闻,里面除了人的大小便,还有故意放进来的吸血蚂蟥。蚂蟥生性凶残,闻到血腥味,立即扑向猎物,一口咬住,直至身体被血充成血球,才会自动掉下来,否则它绝不松口。冯彦钧与牢里的另两个人一样,恐惧地拨走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鼠死蛇,气急败坏地拍打着在脸上肆虐的蚊虫,哀嚎着蚂蟥的噬咬。
这种肉体与精神的残酷折磨,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接着,有人晕倒,被人架了出去。然后,铁门咣当合拢,空旷的脚步在幽深的黑暗中渐行渐远。冯彦钧一直在水中痛苦挣扎求饶,熬到后半夜,他再也无法忍受地牢的折磨,屏息晕倒……
对于欠下巨额债务的赌客,如果不给钱,赌场就关熊牢、水牢和蚂蟥井,再不给就玩狠的,剁手剁脚,逼迫其家人支付赌资,如非万不得已,他们并不会要人命而自断客源,何况这样做,要是被山兵们看见了,赌场会被处以高额罚款。
很快,他被人抬走,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与包扎。等他“醒”来,一名缅甸打手居高临下问:“你究竟还不还钱?”
他“吓怕”了,脸色土灰,忙不迭地回答:“我还,我一定还!”
打手冷笑:“口说无凭,让你家人把钱送过来!”接着,把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哆哆嗦嗦地按动数字键。
夜半,沉睡中的苏介被手机铃声惊醒,打开灯,惺忪着眼瞅了下手机号码,眉头不由皱了皱。这是个陌生号码,她迟疑着接通,还不待她发问,入耳便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妈,你快来救救我,救救我,我要被打死了!我向你保证,我下次再也不敢赌了!”
她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儿子?她迟钝地哦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听起来明明是冯彦钧的嘛,他出了什么意外?她的心立刻扑通扑通跳起来。
对方又哭喊:“妈,你快点,再不还钱,他们要打死我了!”
“你在哪?”她紧张地问。
“我在缅甸赌场,我欠了钱,他们就把我抓起来了,你快来救救我!”
不知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她早知道壁虎的身手,港岛警方都拿他毫无办法,何况缅甸小小的赌场!且不论发生什么,他这是要求她帮忙。她很快入戏,怒叱:“你个败家子,你爸留下的一点家业都要让你败光了,以后我可怎么活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她想起丈夫之死,触动伤心处,竟无法自抑地痛哭起来。
“妈,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求您这次再帮我一下,要不我就被打死了!”
“打死你活该,我早晚都得让你气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这未来丈母娘表演得也太逼真啦!冯彦钧心里笑得直抽筋。
旁边的打手可听得不耐烦了,上去对他就一阵拳打脚踢。冯彦钧杀猪似的惨叫,苏介一听,知道时机到了,立马换成慈母多败儿的形象,她惊恐地喊:“你们不要打我儿子,我还钱,我替他还钱!”
打手们这才住手,留下一个账户,然后威胁:“三天内如果不准时寄过来,你就会收到我们寄给你儿子的手指。”
苏介忙不迭地说:“我明白,我保证送到,你们千万不要再打我儿子!”
得到了苏介的应允,打手们就不再为难冯彦钧,把他关到一间黑屋子里,着两个人看守。冯彦钧吃什么饭用什么药只管要,反正都有他的家人付账!苏介没敢耽误片刻,第二天就照缅甸赌场的要求汇过钱款,冯彦钧因而立即获得自由,并又受到赌场马仔的热情邀请。
他急着回国,拒绝:“我手头没钱了,等跟我妈那儿去偷点儿再来,这里利息实在太高啦!”
马仔继续鼓动:“兄弟,这儿新近来了几个漂亮的妞,个顶个水灵,想不想玩玩去?”
冯彦钧眼中一亮:“你说真的?”
“我还能骗你?!趁着年轻尽情潇洒快活,也不枉来人世一遭,兄弟,走,我先带你看看去!”
“行啊!”他乐得几乎见不着眼了,屁颠屁颠跟在马仔后面,来到距离新世界赌场很近的一个精致的三层竹楼里。小楼内或坐或立着几位妙龄女郎,她们皆身穿民族服饰,白色的斜襟长袖衫,彩色纱笼,显得身段婀娜多姿,充满异国情调。
他眼花缭乱,选中一个最漂亮的女子,搂住对方就要求欢。那女子见他穿得破烂,浑身气味难闻,急忙捂住鼻子,向后躲闪:“你先拿钱来啊?”
他摸摸衣兜,万分尴尬,恼羞成怒骂道:“你这种马子老子见多了,等老子拿钱回来,你给老子舔脚丫子老子都懒得理你!”说完,气呼呼地出了小楼。
马仔追上来:“兄弟,要不我借你一些钱吧?”
想起前两天的遭遇,他哆嗦了一下:“得了您,玩的话就花自己的钱,免得后怕!”他撇下马仔,步行到城区大街上,寻找能载自己回国的摩的。这时,一个女人怯怯地从他对面走来。
竟然是她!他不得由眯眼微怔。
女人浓妆艳抹,脸上掩不住的疲倦与惊惧。她拦在他面前,卑微讨好地问:“大哥,你能来我家坐一会儿吗?”
她还没学会怎么做妓,也是,刚来不久,开始很难适应这种生活吧?!他品评似的打量她一番,不耐烦地躲开:“走开!走开!”
女人眼圈立即红了:“大哥,我很饿,我比别人要的钱少很多,大哥,我求你了!”说着,泪已经落下来。
他由此判断,背后黑手已经把自己和王建失窃案、中江公安局技术室的光盘案、大雁山救程诺案联系起来了!且不论刘虹如何被带到这里来,终究是一个想要诱使他上当的诱饵!他很清楚她没完成她所担负的任务,绝对不会被人饿死,因而毫不客气地推开她:“妈的,丑八怪,就你也出来卖?给老子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