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岛到中江市,冯彦钧用去了整整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他周身的弦紧紧绷在一起,只为一个目标:救出她,一定要救出她!如果她遭遇不幸,他绝对会让凶手享尽死亡的“极乐”!
夜晚,他潜入中江市金城区刑警大队,找出有关程诺案子的档案,先翻到最后一页,登时所有的焦虑担忧荡然一空。案子后面已经标明性质,它是一起绑架勒索案。这证明,她还活着!他激动地捂着胸口长吐口气,忽然听到走廊内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把余下的笔录翻阅完毕,等门打开的瞬间,他已经从窗口消失。如非不得已,他不想偷盗,他怕程诺知道后对自己失望,没有安身之所,他钻进避风的桥洞,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闭着眼,仔细思考案情经过:2002年8月13日晚11时,程诺和朋友刘虹在金城区金尊娱乐城,十一点半左右刘虹上洗手间时与金城区纪委办公室主任相遇,在他所在包厢里闲聊了十几分钟,回来后就不见了程诺。
笔录中刘虹这样说:她应酬结束发现程诺不在房间,以为程诺遇到了熟人或者去了洗手间,半个小时后,还不见程诺回来,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就向苏介询问程诺去向……刘虹所言,既有人证又有物证,时间也吻合,所以刑警支队把疑犯暂定为金尊娱乐城的人。
可他直觉认为,刘虹最有问题。
几乎所有娱乐城的包厢为了显示灯光效果,在装修时都会把窗户密闭,那么,程诺从窗口被人运出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何况程诺也会拳脚,一般人很难靠近她,除非她是先被人灌晕,失去意识后才遭人暗算。那么,如何才能从人员流动比较频杂的娱乐场所把人运走而又不被其他人发现呢?他有必要亲自到现场去查找疑点。
想到这儿,他从桥洞中钻出来,直奔金尊娱乐城。
金尊娱乐城因为程诺失踪之故,被勒令暂时停业一周整顿,因而冯彦钧得以轻松入内。他潜入58号包房,发现临街窗户如他所想般被一面装饰木板墙遮住,而且木板没有一丝被破坏的迹象。他悄悄走出房门,在漆黑的走廊内一点点摸索。58号包厢在第六层楼上,距离右侧电梯口大约十步,虽然左侧的安全通道相距比较近,但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从楼梯口走出娱乐城,也不可能没有目击者,除非得到娱乐城负责人的帮助。
不过,谁会傻到明目张胆这样做?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看,意外发现58号包厢左边不远处就是六层的公用洗手间。洗手间为了通风方便,不可能把窗户封上。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他们从这里偷走了程诺?他从此处攀下楼,发现娱乐城背后是楼区,楼区与之以高墙相隔,中间是一条窄窄的深巷。如果夜半时分从这里运走人,一般很难被人发现。
可他需要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打开拇指大的微光小电筒,紧紧贴着娱乐城的外墙,仔细查看痕迹。在距离6楼窗户大约一米以下,墙面变得不再干净,说明有人曾经从这里经过,为了消除印记,用抹布小心擦过。像娱乐城这样的场所,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卫生以保持环境清洁。这伙恶徒就是根据这样的细节,从窗口逃出,然后擦掉窗台上所留有的痕迹,同时可以使警方的目光停留在安全出口处。
这是场有预谋有组织的绑架,那么,程诺还会如自己所想,现在也是安全的吗?他心头不由一颤。
白天,冯彦钧把所需要的一切准备好,等刘虹离开政府大院,尾随她来到程家。
苏介早不复往昔女强人风采,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睑浮肿,不时悲伤地哭泣。刘虹坐在一旁,陪着无声落泪。晚上九点,程父从外面匆匆赶回,苏介激动且期盼地站起来:“诚哥,小诺有消息了吗?”
程父眉头紧锁,脸上掩不住的焦虑:“介,你放心,小诺会没事的!”
苏介一听他又来敷衍自己,气得两眼冒火:“都是因为你平时得罪了人,才会有人拿小诺报复!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你还当什么警察?”
“介,先不要激动,我们正在抓紧审讯!”
“如果不是金尊娱乐城有内鬼,大活人能凭空消失?这明摆着的事,你们为什么还不行动?那是靠良心和道德教育就能把案子审出来吗!我的小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程诚我和你没完!”她声嘶力竭,吼完就瘫软在地,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涌出……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蓝屏手机突然丁零零响起来。苏介好似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刷地从地上站起来,奔向茶几,抢先接通手机。听着听着,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好的,好的,我知道,明天我一定准时准备好,你们先让我的小诺和我说话。”
“……”
得到回应后,苏介号啕大哭:“小诺,不要怕,不要怕,妈妈一定救你出来!”
她还活着,还活着!躲在二楼的冯彦钧听罢,手不由捂向胸口,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很快,电话被人掐断,苏介仍对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哭喊:“小诺,你说话,小诺你说话呀!”
程父把她揽在怀里,声音掩不住情绪的巨大波动,“介,我们的小诺没有事,没有事啊!”苏介回过神来,“是啊,是啊,”她推开程父,“我快去准备赎金!”
十点以后,刘虹从程家出来,待上车后,一扫悲伤之色,甚至回到她所住的小区,居然哼起了歌。苏介说有内鬼没错,但她没想到这内鬼就在她身边,可是,做为政府公务员,刘虹为什么要这样冒险对待程诺?单从她和程家接触程度看,她也应该是程诺的闺房密友!是什么原因令她对善良的程诺如此怀恨,甚至下此毒手!此时冯彦钧可不相信程诺会仅凭赎金就能活着回来。在刘虹进入房间不久,他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潜入。
刘虹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突然发现门口堵着个黑衣蒙面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她脑袋一麻,吓得倒退数步,扑通绊在马桶上,脱口而出:“你……你是大黑派来的?”
黑衣人五指闪电般扣住她脖颈,此刻,他真想扭断她的脖子。
血液和呼吸顿时滞住,刘虹双手凭空乱抓,拼命把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大黑给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黑衣人好似动了心:“好啊,十万元,现在就给!”
既然大黑要杀人灭口,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她不再害怕,讨价还价:“我给你一百万,换你去杀了她,行不行?”
这女人够狠!只是一个小小公务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一百万?”他拉长声音,眯起眼。
她以为他嫌少,急忙追加:“一百五十万,行不行?”
见他还在思索,她怕这笔交易泡汤,急忙脱掉浴衣,露出那最原始的女性曲线。她对自己出众的外表一向很自信!
“还有,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她巧笑嫣然,扭动着腰肢偎依过来。
黑衣人眼中一寒,一记分筋错骨手捋过她白皙的胸脯。
顿时,一阵折骨裂心的痛从胸口传来。与此同时,黑衣人掐住她的下巴,把她凄厉的惨叫全部闷回口中。她瞪着血红恐怖的眼,脸部由于极度疼痛而扭曲,呜咽着苦苦讨饶,他这才嫌弃地推开她。受他力道左右,刘虹扑通撞倒在地,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全身哆嗦着缩在角落里,恐惧地望着他。
“钱什么时候到位?”黑衣人用香皂搓净手,然后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抹了抹,看她好像看一件透明物体。
本已绝望的她好似落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哽咽着:“明天!哦不,要后天!”
他皱起眉,声音分外冰冷:“究竟什么时候?”
“那么多钱,我需要到银行分批提取!”她又急切地补充,“大哥我绝对不会骗您,就冲您的身手我也不敢骗您哪!”不好色爱财也行,大不了找“他”要去,现在保命要紧。
“嗯!”他意外的好说话,“我现在不知道大黑在哪儿?”
她激动地重复:“我知道,我知道啊!他在大雁山!”
“大雁山?”
她略一愣,明白他不是本地人,很可能是被雇佣的外地杀手,“它在省边界!”
“为什么大黑会在那?”
“他最近犯了事,在山里躲着呢!”
“什么事?”他眼中火花一闪。
“嗯——”她犹豫了,这原因是不能说的。她对上他的目光,发现里面充满厌恶,心不由得抖了一下。突然,她看到他的手又伸到眼前,刚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又涌出来。她惊惧地后退,大喊:“你别过来,我说,我说,他绑架了人,在那儿等着要赎金!”
黑衣人一听,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片刻,刘虹确信自己安全后,才忑忐地走出浴室。
他从哪里走的呢?她跑过去检查门,门依旧是反锁的,而出去的人根本不可能把门人工反锁。窗户吗?她望下去,楼下灰乎乎一片,远处街灯在寂寞地闪烁。从20多层楼跃下去然后转眼不见,这人也太可怕了!她不禁又打了个寒噤。
她不敢报警,如果真这么做了,只怕自己先身败名裂,从此在牢狱中度此残生。可是,以后的命运还要受人摆布吗?她后悔得要命。
一步错步步错,她,还能回到从前吗?她虚脱得倒在床上,望着缥缈的夜空……
已经回不了头了!她苦笑,如今,只能把自己变得更有利用价值。现在,她担心的不是杀手的身手杀不了大黑,而是怕“她”活着回来。只怪当时自己太紧张了,居然忘了多加一笔钱!
华光下勾魂动魄的双眸,突然迸射出噬血的光芒……
却说冯彦钧马不停蹄,连夜赶到大雁山。
微白的天空下,群山苍黑如铁,庄严、肃穆。红日初升,一座座山峰呈墨蓝色。紧接着,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相隔,只剩下青色的峰尖。从最险要处,他踏入茫茫山林,专挑最高峰最深谷而行,仔细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的形状。没多久,他就发现脚下有的草微微向东南方向倒伏。以他过去行军的经验判断,这个山谷里的歹徒不会超过五人,而仅仅五个人,在深山中不可能有超过100米的监视范围。他加快脚步,沿他们留下的痕迹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