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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前沿编(11)

从语言传播的角度,开启一面语言主体和内省的门窗,是否可以为语言学研究提供一点思路?

语言的发生学依据,还是以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那篇著名的《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里的论述最为科学和生动,并具有深刻的启示性。“非说不可”的个体需要融入共同的社会需要之中,语言便拓展出人际交流的生存空间。

语言的生存空间,使人们在求生存、求温饱的欲望中,获得了一般动物性中罕见的人类性,极大地提高了存活率,人真正成为社会的结节点。不但打开了进行生存方式对话的新天地,而且可以用初始的平面语言叙述个体的人生体验,同时造就了群体(由小到大)的联系纽带,可以抗拒自然灾害和猛兽的侵袭。在语言的生存空间中,肯定存在着语言传播的现象,不过那传播范围比较狭小,传播方式比较单一罢了。否则就难于理解“围猎”时的大声呼喊和个人心愿形成共有的图腾了。

随着语言生存空间的不断扩大和丰富,人类社会的种种“契约”开始出现,一地有一地的习惯,一族有一族的风俗,涉及生存及繁衍的众多“游戏规则”也逐渐约定俗成了。

诸如民谣、民歌,其后的口头文学创作,都是在历时和共时的传播中发展起来,并影响书面语的。到今天,语言的生存空间更加广阔、更加鲜活,可民族性、地域性、人文差异性还是注定了它的芜杂和散漫。

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人类的社会交往日益频繁,交际领域十分宽广,加上科学技术的空前发达,传播媒介的迅猛扩张,人们的求发展、求富足的欲望更加强烈,“自给自足”的自律生活升腾为“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他律要求,正常和正当的功利主义催发了竞争激流中的生命之舟,冲破了显性和隐性的大小樊篱,进入了标准语言的规范空间,并能在其间徜徉遨游,胜似闲庭信步,而以求一逞。

国家的、民族的共同语,给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科技带来了共享的资源,带来了德、才、胆、识的创造契机。在“书同文”的伟大规范之后,再发挥“语同音”的历史规范作用,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应是不争的结论。

语言的规范空间,呼唤着前瞻性的观念与警示性的紧迫感。人人都逃脱不了义不容辞的责任,任何精神和物质的障碍都阻挡不住当代社会契约的强劲拉力。广播电视传播以有声语言为主干或主线,不论是今天的单向传播还是明天的双向互动传播必须率先垂范,做出榜样,并为营造规范氛围恪尽职守。值得重视的是,广播电视语言传播的非规范化倾向相当普遍,而在文学艺术界更有“解放被普通话取缔的广大领域”之论调已在流传,这主要源于对语言生存空间的留恋,对规范空间的本能抗拒。这一空间,充满着规范与不规范、推行规范与抵制规范的较量,且会长期存在。只有当不规范无力生存时,不规范被传媒、被网络文化拒之门外时,才有可能淡化以至消失。但那时,也许新的规范更严格、更冷酷。人们的语言观总是不断更新、不断进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古今中外历史文化的积淀永远处于动态的凝聚之中,永远会表现在理念与情感融会贯通的语言中。规范,只是一种语言文化广采博收、深化内涵的基本要求,是精神境界提升的必备条件。人类的求发展、求富足没有止境,在信息共享、认知共识之后,必然产生对美学理想的追求,期待着愉悦共鸣。语言上的单调、冷漠、芜杂、散漫、刻板、生硬,是会造成疲惫和厌倦的,无法激发生命活力,这也是电脑不能代替人脑的原因之一。人们向往语言的审美空间,在那里,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对美感的享受,对未来的憧憬,对创造的欣喜……

进入审美空间的语言,饱含着历史的厚度,时代的高度,哲理的深度,言简意赅,词约义丰,使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这是理想语言学派、阐释语言学派、结构语言学派、功能语言学派等所不能完全覆盖的。

审美空间往往给人以“高处不胜寒”之感,总觉得“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远不如日常生活中那又自然又随意的语言显得“平民化”。其实,语言的审美空间完全可以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不过,那是要花费一定工夫的,即:“语言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学好的,非下苦功不可。”如果真的做到“辞达”,展现了语言的音美、意美、情美,使语言进入民族化、风格化、意境美、韵律美的境地,发挥出语言的言事省人、言理服人、言情感人的精妙作用,语言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都可以获得审美愉悦。到那时,“阳春白雪”和者岂止数十人,“高山流水”知音绝非一二人。

从以上对三重空间语言传播的简浅说明不难看出:

三重空间是相通、相容的,并不隔绝,边界不是鸿沟,生存空间中也有规范部分,也有审美成分;规范空间会存在审美层次;审美空间中肯定有生存空间的鲜活因子和规范空间的坐标要素。

三重空间是由低到高的递进关系,并不脱离,都有遵守基本规则的要求。到了审美空间,特别是返璞归真状态,便达到了“不工者,工之极也”的地步,同生存空间的风貌相当接近,但却属于高级形态。如此螺旋式上升,将在整体上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和语言素养。

语言传播可以存在于三重空间中,其理想模式也不是全部归于审美,应视传播内容、传播样式而定,有时“割鸡焉用牛刀”,有时要“会当凌绝顶”,不可一概而论。但是,语言传播不应只求符合规则,必须弘扬人文精神,引发生命活力,坚持规范、审美的价值取向,这正是研究三重空间的目的和意义。

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不宜作茧自缚,而应大踏步地走向现代化,走向世界,走向未来!

大众传播与人际交流

大众传播,简单说就是以广大群众为对象的传播。在《传播学概论》(〔美〕威尔伯·施拉姆、威廉·波特著)中是这样定义的:大众传播是指职业传播者使用机械媒介(如印刷报刊的印刷机、播送广播、电视的电讯机械)广泛、迅速和连续地传播信息,以期在大量的、各种各样的传播对象中唤起传播者预期的意念,试图在各方面影响传播对象的一个过程。众所周知,广播电视属于大众传播。现在的问题是,大众传播和人际交流究竟是什么关系?

有人说,要把人际交流引入大众传播,才能使大众传播平等、贴近、亲切、鲜活地发挥作用,否则就会高高在上、格格不入、生硬干巴、死气沉沉。事实是否如此呢?

所谓人际交流属于人类传播,是指面对面地、或者通过书信电话进行的交际,这和大众传播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对象”。面对个人,特别是熟人,顾忌很少,几乎可以无话不说,几乎可以旁若无人。而面对大众,特别是生疏的人群,顾忌较多,有时话到唇边留半句,有时弦外之音让人想。应该说,大众传播是人际交流的提高与浓缩,是人类生命活力在公众话语层面的凝聚,是人类审美能力在价值取向中间的升华。

人际交流的经验累积性、约定俗成性构成了人际交流的独特个性。

不同交流对象的差异性:同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同学、同事等,说什么,怎么说,都很不相同。由于这种差异,几乎不能把相似的话语移植到另外的人身上,否则就会闹出笑话。不同时空交流的变异性:面对同一个人,由于时间、地点的不同,说话的内容、方式会产生变异。在自己家里,在街上,结婚典礼,追悼会场,假日旅游,深夜谈心,肯定大异其趣。

交流过程的近切随意性: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呈现出各种交流过程形态。如果要求“亲切自然”,那只有处于亲友之间。而亲友之间,那交流过程就显得十分近切、十分随意了,要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怎么说无须字斟句酌。

交流状态的日常自在性:人际交流一般是处于日常生活状态,并不非得刻意打扮,更不必特别讲究表情姿势。除非贵客临门、参加盛典、外交谈判、情人会面,需要注意身份、语言、行为的“合目的性”,亲朋好友之间都相当自由自在,以免造成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的生疏感、距离感。

我们通常所说的人际交流,一般并不包括那些特殊情况。但从以上就可以看出,大众传播正是从人际交流中提升了那些共通性的、普适性的交流过程和交流方式,比一般的人际交流更规范、更准确、更主动、更鲜明,因而更有效、更深刻、更高超、更美妙。

大众传播,虽然脱离了人际交流的自然、淳朴的一般态势,但是却仍然来源、植根于人际交流的基本状态。正如优秀的文学作品来源、植根于人类生活一样,甚至比文学艺术同人类生活的关系更密切、更真切,简直就是人际交流本身的再现和模拟。不过,无论如何,大众传播并不等同于人际交流,它同人际交流的区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传播的性质不同。它是作为国家、阶级、集团的意志表征呈现于世并发挥作用的。它为实施权力而引导舆论,它为掌握舆论而行使权力。世界上绝没有盲目空洞的大众传播。旧中国,国民党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利用广播、报纸大造舆论,强奸民意,恶毒攻击、污蔑共产党人;共产党为了救人民于水火,发挥广播、报纸的战斗作用,揭露黑暗,鼓舞人民起来抗争,分明体现了两种性质的大众传播。如今,我们的广播电视、报纸刊物,还应该包括网络,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是党、政府和人民的“耳目喉舌”,更不应该把它看做个人的、私有的工具。

其次,传播的任务不同。我们要传播真理和正义的声音,传播人类的精神文明成果,传播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传播我们走向现代化的前进景观,传播我们披荆斩棘的满怀豪情。说一个人,那是在说整个民族;一个人在说,那是整个民族在说。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反民族、反科学、反社会主义垃圾的“发言权”的,也没有任何私欲、物欲、兽欲的“发泄场地”,当然不应该成为个人表演、个性张扬的“私人领地”。

再次,传播的规格不同。大众传播必须最大限度地遵循社会规范,以便得到最大限度的认同。大众传播要尽量避免误读、误听,所以要使用规范字,使用普通话。在传播中,一定要剔除杂质,清洗污浊,减少无效信息,加深信息内涵,努力实现“真、善、美、新、雅、精”的品位,取缔庸俗,铲除恶俗。

最后,传播的心态不同。人际交流的松弛随意,一到大众传播之中马上变得紧张郑重起来,就是写几句文字,就是一言不发,只要是在报刊上、电视上出现,对自己的要求立即提高了、严格了,一撇一捺、一颦一笑都很在意,至少要给人留一个好印象,不能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做的不得体,贻笑大方,让人把自己看低喽。

目前,大众传播已经和正在发挥着巨大的社会功能,早就成为人民大众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没有不足呢?的确,大众传播存在着诸多问题。择其要者有如下几点:

一是模式化、雷同化。生活的丰富多彩,在大众传播的过程中缺损较多,变形较大。人际交流中那些值得推崇、值得展示的东西,大都未能引起注意;有些虽然显得芜杂却蕴含着精彩内核的东西,并没有被开掘出来;有些表面上看令人眼花缭乱,价值不是很大,反而备受青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再宣扬。这是因为传播者们缺乏深入观察、捕捉新鲜事物的敏感,总想享受生活的馈赠,总是等待生活的给予,同时又懒得花费心血,下一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改造制作功夫。那现成的框架、惯常的思路,便具有了强大的吸引力,“克隆”起来既顺手又省力,很多节目就都“似曾相识”了。

二是浅表化、通俗化。“大众文化”的理念左右着人们的价值取向,以为既然是大众传播,当然就无须追求高雅,不必讲究精深。说大家都能说出的话语,播大家都能知晓的景象,稍有难度,就应千方百计地说明白,不惜工本地播完全。一句话能说清楚,如果可能听不出含义,那就毫不犹豫地多说几句,宁可啰唆;一个画面能表现,如果可能看不出内里,那就坚定不移地多加几个画面,宁可拖沓。丰富变成单调,深刻变得浅薄,立体成了平面,幽默滑入调侃,艺术沦为搞笑,审美降到快感。

三是冷漠化、平庸化。文字语言日益粗糙,有声语言更加苍白。那些自诩为“平民”的报刊杂志上的文字似乎越随意越拉杂越有特点,那些一心想“贴近”的广播电视中的节目似乎越懒散越含混越有风格。他们专门寻找远离书面语、酷似口头语的句式章法,一味追求无动于衷、心不在焉的表达方法。以为把人民大众的日常生活情状和语言形态表现得无感受、无文化、无激情、无美感,才叫做“真实”、“质朴”,以为把报刊杂志、广播电视办得越“边缘”、越“时尚”,才会受到更多受众的喜爱。有的报纸,版面很多,标题醒目,浏览一下还可以,却几乎没有一篇耐读的;有的节目特技很多、声音刺耳,偶然一看还可以,却几乎不忍继续看下去。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中,那语言、景色也是有好有坏、有高有低、有雅有俗、有精有粗的呀!为什么不去提炼精华反而单找糟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