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玉璃的幻术是神出鬼没,那么他的造梦技术便是登峰造极了。
冰皇山脚下的雪山,一千年前的古战场,他要在这里为龙葵造一个梦,直到她将当年的真相找出。
次日凌晨,当龙葵被冻醒的时候,发现漫天竟是雪花飘飘,遍地白雪皑皑,一时懵了。昨晚她还在跟小枫姐姐晚安告别呢,今早竟醒在这人迹罕至的极寒地带。
而面前竟然站着一个青丝长瀑,风华绝代的妖孽,呸,呸!是男子!
龙葵仔细打量了男子一圈,终于无比笃定地说了句:“一定是做梦了!”接着又缩缩脑袋,躺回棉被里去。
玉璃哭笑不得,他的美颜最近都下线了吗?竟然还迷不倒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龙葵!”
“……”龙葵翻了个身,半睁只眼瞥了他一眼又呼呼睡去。
也不知怎么,玉璃生平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耐心,看熙日残阳,探月亮星光,一直坐等龙葵认清现实。
终于在第二天中午,饿的忍无可忍的龙葵,嘟着一张小嘴探出头来,撒娇起来:“王兄,我饿了!”
玉璃一惊:“你叫我什么?”
“王兄啊!”龙葵兴奋地叫:“我知道一定是龙葵太思念王兄了,王兄便到梦里来陪龙葵了。”
玉璃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她:“你怎么能断定你是我的王妹?”
“你我兄妹血肉相连,岂能不真?”龙葵着急了,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玉璃见此赶紧给她裹好被子,龙葵一脸温暖地缩在玉璃的怀里。
一切如此自然,就如雪山上下雪般正常不过。
玉璃还是一脸困惑,嘟喃着:“这年头妹妹可真多,不会又是老爹在外的私生女吧!个个找来都想当公主!”
“怎会?”龙葵更急了,正要挣扎出来。玉璃赶紧按住,“好了好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王妹了。王妹这么优秀,可是为王兄长了不少面子!”
“真的?那龙葵是长大了吗?可以为王兄解忧了?”
“嗯,龙葵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玉璃笑眯了眼,指尖轻点了下龙葵的额头。
龙葵满足地蹭了蹭,窝在玉璃怀里合上眼。
意念丝丝缕缕,从指尖溢出,玉璃合上眼,拨弄着手指,他的身后冰雕宫殿拔地而起,殿后一潭清泉叮咚化自高山新雪。
他抱着龙葵缓缓而入,室内春色滋长,生机勃勃。茶几上出现了一套青玉茶杯,旁边盘内放置了各种野果,红艳欲滴。
左拐转入一室,一张玄冰寒床,配以冰蓝色的绒花褥子、被子。玉璃将龙葵放置在厚厚的绒毛上,看龙葵一身蓝衣与之融为一色,美好纯净地不像话,不觉呆坐了很久。
他有时候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真相,有时候又害怕真相让自己无法承受。
二十年来,他一直过得恍恍惚惚,总觉得心缺失了一块,想不起些许重要的事情。这些年毫无回忆的日子总让他不安,让他得过且过,对人对事总是逢场作戏,游戏人生。
他曾听人说,从小他失去了娘,是他那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玉帝爹亲手将他抛弃在青铜门外。不想兜兜转转,三千年后下一任的玉帝八抬大轿将他接回继位,可在这雪山上,一场意外让他饱受千年冰封之苦,醒来后已是物是人非!
他如今,记忆全无,无一亲人,看似潇洒自在,实则落寞无比,这世间哪还有他的容身之所?他除了玩弄度日还能干什么?
正思索间,一个冷冷的声音自冰山深处传来,空灵异常。
“来雪山的可是琉璃宫主?”
玉璃闻这声音内力浑厚,无喜无怒,不夹杂着任何情感,想来就是冰皇山上孤高自居的冰皇了。
“正是!小辈不请自来,只为解心中疑惑,无意打扰于冰皇,还请见谅!”
“无妨!本皇本无心涉足尘世,只是琉璃宫主与本皇颇有渊源。本皇应以礼待之,还请来冰皇山一叙。”话未落,一庭的春色黯然陨落,泉水叮咚瞬息冰封,冰雕宫殿须臾不见,满眼所及是肆意的大雪和狂风。
竟如此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梦境,冰皇还是第一人。
雪山的寒冷之气瞬息透过全身,玉璃竟无法抵御。他这才知自己的这点武力在冰皇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眼前一条巨大的冰蛇自远处呼啸而来,势如破竹。它所到之处,周边迅速结成一簇簇冰柱丛,将漫山厉风一刀分股。它骤停在玉璃面前,碎冰夹杂着疾风四面飞射,差点击中了渺小的两人。而它,深紫色的眼瞳摄人心魄,就这般冷冷地盯着玉璃,有着满满的不屑与委屈。
玉璃会意,即刻抱起沉睡的龙葵一跃而上,坐在了冰蛇的脊背上。
冰蛇一调头,须臾片刻,驰骋万里,冰皇山顶已在跟前。它缓缓降落,山顶连绵不绝的宫殿映入视野,气势宏伟壮阔,威严耸立入云。
宫殿城用冰雕制而成,融入云端,雾气渺茫,一色冷清缥缈,冰皇山顶海拔之高可见端倪。
玉璃瞬息感觉呼吸不适,空气过薄让他头晕目眩,好在进了城,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然而彻骨的冰寒交迫之感让他进退不得,本以为曾冰封千年,他练就的体质多少能抗寒,不想在这儿竟是一场虚妄。
“几千年不见,你变了不少!”冷冷的声音由远而尽,玉璃的身子也回暖了不少。
“多谢冰皇高抬贵手!小辈多有叨扰,这便告辞。”玉璃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世上谁都知道冰皇雪族为一代圣女,绝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谁若看到了便是灰飞烟灭,永世入不了轮回。
冰皇冷笑:“几千年不见,你也庸俗了不少,竟让这世间的繁文缛节束缚了你!”
“小辈只是为了保住前辈的清誉!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事比得上失了清誉被人神讨伐更为可怖的!”
声音忽地有了一丝波澜,带着淡淡的叹息:“你说的不错!当初,你们深受其害,不知如今,你过得还好?”
玉璃心中一丝困惑,但没有多问,只答:“过得还好!”
不想冰皇冷嗤一声,拂袖而去:“看来世间男子皆薄幸!本皇今日不该召你,琉璃宫主还是回你的凡尘去吧!”
玉璃大吃一惊,听着像是其中有种种缘由,万般曲折。为解心中惑根,顾不得生死攸关,抬头大声说道:“前辈!小辈失忆已久,不知其中曲折,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冰皇背影一顿,声音依旧冷冷:“你当真是忘了?”
“小辈不敢有半句虚言!”
冰皇侧头俯瞰,道“这漫山飞雪,你看了有何感想?”
玉璃不敢怠慢,抬头仰望良久才道:“有些许的悲凉。这雪似乎从无止尽,不知何来,不知何往?”
“进屋吧!”语气有了一丝暖意,冰皇淡淡道。
玉璃赶紧抱龙葵入殿,双手已是冻得发紫,双脚更是冰冷彻骨,坚硬无比。
冰皇眼帘微颤了一下,一方素白面纱凭空而现,恰到好处地遮了脸颊。她一身白衣长袍帝王装,虽面无表情,却霸气侧漏,眼神总是从你身旁延伸而去,望向远方。她从不与人对视,更不会显露她的喜怒哀乐。
她目空一切地看着房外大雪纷飞,淡淡道:“你在这住上几天吧,她想你多陪陪她!”
玉璃虽疑虑重重,但不敢造次,答应了下来又道:“这殿内的寒气,以小辈的功力尚且支持不了几天,何况龙葵!小辈斗胆请求……”
话还未说完,冰皇一个转身,室内瞬息春色满园,盎然生机,犹如雨后春笋厚薄待发。玉璃欢喜,正想感激,已不见冰皇的人影,唯有冷冷声音由远而来:“她不喜欢看你带其他女子来,你最好不要让这女子出门!”
……
玉璃苦闷了一天,也没有想出半丝回忆。他望着雪花发呆,这冰皇实在古怪,但又不好得罪,让他对过往的事想要一并皆知,却毫无头绪,不绝心烦气躁。
更可怖的是接下来的三天,龙葵昏睡不醒。室内温暖如春,龙葵也是小脸红彤彤的,气色尤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想定是冰皇动了手脚,冰皇虽不曾看龙葵一眼,但她的心术可谓炉火纯青,他怕冰皇不经意的一瞥便已对龙葵下手了。
心术从来都是意念心生,无需动手,一道眼神便可为所欲为。这种心术厉害地可怕,好在会的人不多,而且条件苛刻。
传说,心术最上乘的名为“羽蛇神”,是以女娲神族能够羽化本命灵蛇,召唤羽蛇神的时刻炼成,美名而来的。另外,心术使用时要求使用者内心空无一物,眼神如炬,能明察秋毫之末,否则还未能神出鬼没,便已经伤了自己。
所以会心术者往往是女娲神族后裔,其他族类纵使功力十分深厚,也只会些粗浅的心术,取巧而已。可这冰皇作为雪女族,心术已达上乘,这着实让玉璃惊讶,更是好奇冰皇的身世。
这天,他出去找冰皇。只是宫殿浩阔,曲径幽折,不知不觉中,他迷了路,一脚踩进了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