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到了那么一天,作为渡魂使者的河逆姗姗来迟。
貔麒仍旧呼吸微弱,毫无血色。不忍龙葵这般心碎,河逆毅然地决定抗旨不遵。
他告知龙葵如今能救貔麒的唯有火山上红色的桃金娘花。《本草纲目拾遗》与《广西中药志》上都有记载,此花五百年开一次,一千年结一次果。花色以黄色为主,难求的红色有补血行气,起死回生之效。
只是这火山,是异龙族的地盘。桃金娘树又是他族的圣物,除了常年有异龙驻守,环境也是十分恶劣。
而且去火山难免不被误认为叛离龙族。
龙葵自是要去,玉璃虽不乐意为情敌跋山涉水且背弃龙族,但是龙葵——他必须要时刻守护!
要去火山,必经过龙族、异龙族两族交界之地——冰皇山。
冰皇得知此事,将貔麒冰封在雪山地底下,以延长他的生命气息,也可以让龙葵无后顾之忧地采药。
然诸事都有它的不顺。龙葵来冰皇山当天,紧接而来的是追捕众人的兵将。
只不过这一次,是玉帝亲自出马!
窜逃异龙族,这事非同小可。除了私怨,还有公愤,似乎这一次,龙葵在所难逃。
玉帝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青苍的天际骤然被南边一角的银色席卷湮灭,一道银光贯穿天际,直冲凌霄,浑厚的灵力笼罩住冰皇山顶厚实的云海。
顶上宫殿的众人在严威之下屏息不言,皆缓缓跪落叩首,心里充满了臣服之气,映在眼里满是惊骇恐慌。
整个雪山苍穹之下,唯有冰皇能够昂首独立于云海之上,睥睨四周。
“冰皇,交出龙葵,往日一切烟消云散。”
“呵!我若不交呢?你要从我这玄冰峭雪的死尸上踏过不成?”
“今日我来,并不是想斗个你死我活!你我交恶,便是弃苍天大地于不顾,殃及数万无辜生灵,你于心何忍?”
“生灵枉死与我何干?苍天泯灭于我何系?今日就算不为龙葵,也该清一清我们之间的恩怨!”
冰皇身后浩瀚云海,万丈玄冰,凝落阑干,冲天矗立,破雪而出,劈山而来。似有千吨之力翘首而起,如破空闪电奔腾不息,轰隆不绝,铺天盖地朝着玉帝的方向席卷而去。
沿路山体皲裂,山上万妖万物悲鸣不息,纷纷摔下千丈峭崖,万丈悬壁。
错落崖体剥开冰川,玄冰夹杂着暴风之力,破竹之势,破开百丈积雪,朝玉帝迸射而去,轰隆巨响,毁天灭地。
声停,风止,气息。
一切尘埃落定,逆光流转止息。
玉帝凝立云端,鲜血犹如断线珍珠,颗颗坠落云间,染红了一方的云海,红艳诱人。
千疮百孔,血滴成珠。
他被玄冰贯体而过。
血珠犹落玉盘,嘈嘈切切,清脆不绝,一声声扣动着冰皇的心弦!
“为何不躲?”
“我受你一招算是两清!”
“两清么?一招就够了?”冰皇心痛至极反倒冷笑,“流年,你欠我的,今生你还不完!来世,你更还不起!”
冰皇神情恢复冷冷,一转身,有一滴眼泪随风而逝。
她长袖一招,龙葵等人沿着冰皇山北面的峭壁滚落而下,倏忽之间,不见踪影。
“你!”玉帝一时大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滚出边界。
冰皇山以北,是火山群岛,那是异龙族栖息的地方。
“以你的功力,深入巢穴逮捕他们又有何难?”声音冷冷没有一丝人性。
冰皇背对着,微眯着眼,迎着阳光一步步地朝宫殿走去。
今日的太阳似乎更盛了,有些许的刺眼。
玉帝轻咳几声,嘴角终溢出了血丝,苦笑:“你就这么希望……看我送死么?”
冰皇脚步一顿,很快又抬起。
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远远飘来,掷地有声——“是!”
玉帝神色一黯,望着冰皇的背影浅浅叹息。如果你真能做到一直恨我,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真的是这样吗?右手缓缓展开,现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正是冰皇的那一滴眼泪!
玉帝紧紧地握住泪珠,忽地神色一变,吐出了一大口血,人向着万丈峭壁倒下去。
“玉帝!玉帝!——”众人惊呼,急忙驱龙冲下去。
……
冰皇山的北面,只有浩阔的海。
龙葵等人摔下来,一头扎进了海里。海水冰冷刺骨,被滚得晕晕乎乎的众人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赶紧往附近的岛屿游去。
上了岸已是黄昏日落,望向远处的冰皇山,发现它已经被劈成两半,大量积雪滚落而下,浮于海面,随流而去。
期间妖物精灵死伤无数。
众人默默哀悼了会,收拾起沉重的心情,向火山进发。
这个岛屿无边无际,远处是连绵的火山群,有的已经熄火,顶峰一色雪白;有的宛如新生儿,精力充沛地喷发着岩浆,满目都是赤红的沟壑;有的则蠢蠢欲动,像是皮肤皲裂的模样,植被点点。
河逆指向远处的一座的圣火山,“我们到那儿去!”
不知藏着掖着走了多少天,众人终于能贴着圣火山的山脚绕行了。
桃金娘花集中长在山腰处,四周沟壑纵横,遍野颓唐,是一片凄凉之象。这些都是火山喷发过后,熔岩冷却下来的结果。没有植被能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生存,除了桃金娘,从一株普普通通的草长成参天大树,开出炫美的花,结出沉甸甸的果。
一切是那么的绚烂,黄色簇拥着一点红,勾勒出一个幻梦般的花庄园。
在这荒凉的火山上卓然而立。
“快看,这儿有个洞!”
“这是岩浆流通道,或许会是一条捷径。”河逆带头,钻进了岩道里。
“岩浆流?那万一火山喷发,岩浆从这流过,我们,我们不就……”有侍从害怕地嘀咕。
立马有人讥讽了,“你怕你回去啊!乌鸦嘴能少说几句么?”
“……”
对于他的手下们,玉璃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牵过龙葵紧随河逆身后。
岩道里黑漆漆地,河逆用碎布包着树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喷火将它点燃。
深入后看四周,发现上面长着一种红色的地衣。
“这环境是湿润的,大家四处看看,或许能找到淡水。”来火山岛这么多天了,他们还没碰过一滴淡水,干渴得嘴唇都裂了。
水没找到,看见的生物多了不少。这里的昆虫都是透明的体色,由于长时间居住在黑暗里,眼睛已经退化得几近失明。
由于饿得慌,众人忍不住生吃起虫子。
“殿下,诺,食物。”被唤乌鸦嘴的侍从给玉璃送了几只自己捕抓的虫子,笑得一脸傻傻的样儿。
“听,有脚步声!”河逆忽然停了下来,“就在前面!”
他忽然一个健步窜过去,众人一时吃惊,顾不得疑惑跟着跑过去。
前面一处地方忽地豁然开朗,顶上垂着繁多粗大的藤曼,上面张开的细细毛绒上挂着璀璨的水珠。
众人惊喜,涌上前用嘴吸取水珠解渴。
河逆赶紧阻挠:“别喝,绒毛有毒!”
然而还是晚了,有几个嘴快的被上面的绒毛扎到,嘴巴迅速肿得巨大,开始奇痒无比。
“别抓!”
怎么做得到?奇痒和疼痛让他们忍不住地抓挠嘴巴,嘴唇就像蜡化了一般被他们抓了下来,个个惊恐万分。
中毒之人颈部的血管开始凸出。瞬息之间,黑褐色的血液从下颌开始,通过颈动脉部流向全身。
他们惊恐地怪叫着,痛苦地抓挠着——
乌鸦嘴连滚带爬到玉璃跟前,痛得语无伦次:“殿下,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他无助地抓着,蜡黄的手扯上了玉璃和一旁龙葵的裙摆。手上黑褐色的血脉肿胀得清晰可见,画面恐怖异常。
“殿下求您想想办法,他可不能死在这儿。”一侍从靠前向玉璃求助,乌鸦嘴就势抓上了他的手。
“别被他们碰到,会感染的!”
河逆的话未落,那侍从的手已从与乌鸦嘴交接处开始干瘪,黑褐色且肿胀的血脉管瞬息替代了一切,从掌心向着肩头延伸,速度之快堪比洪水。
侍从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臂,想挣脱已来不及了。
玉璃眼疾手快,夺剑砍下了侍从的手臂,本以为保住了侍从一命,不想他大吼一声,痛苦地滚落在地,肩头截断处外露的血管瞬息萎蔫,黑褐色延伸之势不减,整个人都被包裹了进去。
众人纷纷后退,龙葵还被乌鸦嘴扯着衣裙,差点绊倒。
玉璃速度地砍下了乌鸦嘴的手,乌鸦嘴毫无痛楚盯着断臂,另一只手又抓住了龙葵的裙摆,并借势站了起来。
龙葵早已是吓得面色惨白,僵愣着身子一动也动不了。玉璃当机立断,挑破了裙摆,迅带龙葵往旁窜去,回手一刀,砍落了乌鸦嘴的头。
褐色的浆液迸射出去,乌鸦嘴僵着无头身子终于一动不动了。
“啊——”却有人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退无可退的他被浆液溅了一身,未等毒素蔓延全身,玉璃已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
众人畏畏缩缩地挤在角落,再也不敢上前,看着曾经的伙伴们一个个原地打滚着,最终蜡化而亡!
整个过程触目惊心!
经过了这么诡异的一幕,大家都想立马逃离!来的路上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不都挺过来了?却偏偏折在这鬼暗的小东西身上!
“这就是桃金娘树的根系。”河逆叹息,小心地一点点挑开根系,露出顶上的岩隙,“我们从这儿爬到上去,避开异龙便可以摘到桃金娘花。”
众人看他安全通过,也顾不得说什么,个个火急又小心地往狭缝爬去。
一到地面,眼前一株庞大的万年古树,树冠跟它的根系一样庞杂,铺天盖地般,遮蔽了烈日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