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心永恒
10846700000007

第7章 庐隐情书 (2)

庐隐离世,李唯建悲痛欲绝,已不能作为。庐隐的后事由舒新城、刘大杰操办,葬于上海公墓。27岁的李唯建贫穷之极,无力抚养两个女儿。舒新城又出面,邀请庐隐的生前好友把庐隐的哥哥黄勤请到上海,将郭薇萱交给黄勤抚养,庐隐的著作版权也归她所有。庐隐周年,李唯建写《忆庐隐》追怀,70岁时又作自传体长诗《吟怀篇》回忆与庐隐恋爱、生活的往事。“冷鸥空留逐波影,异云徒伤变幻性。”煞是委婉动人。

冷鸥衔走了异云。庐隐这朵文坛上的奇葩凋谢了,诗人李唯建也自此在文坛上消失了。1981年11月,李唯建逝世于成都。

名人故事

笔名由来

庐隐的原名黄淑仪,8岁丧父,随母赴北京投奔舅父。1916年,她18岁时,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赴河南开封、安徽安庆等学校任教。1918年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五四运动时,她作为福建同乡会的代表,参加学生爱国斗争。新思想冲刷了她心灵上的悲哀,决然与思想平庸的表亲林鸿俊解除婚约,她说:“我羡慕英雄,我服膺思想家。”从此取名黄英,参加文学研究会。这一思想变化的历程,先见于《论妇女们应该剪发》,发表在1919年12月5日《晨报副刊》,署用“黄女士”;到了署名“黄英”的《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发表,首见1920年4月1日《文艺会刊》。也许后来作为文学研究会第一批成员,用了黄英,被误为她的原名了。

庐隐在大学一年级时,深受《新青年》杂志的宣传和新文学运动的启迪,她“常常觉得心里梗着一些什么东西”,不吐不快。于是她“动念要写一本小说”,写什么呢?“写我自己的生活吧”,她躲在图书馆一角,秘密地进行写作的尝试,取名《隐娘小传》,这部描写她幼年时代故事的长篇,尚未完稿,自感“隐娘”一名未雅,便取“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意,不愿人们识其内心世界,遂换成“庐隐”。这部自传体小说,受了《断鸿零雁》的影响,她未再续写。不过,以庐隐为笔名发表了《“女子成美会”希望于妇女》,见于1920年2月19日《晨报副刊》。从此,她发表在《时事新报》、《小说月报》的作品,都署用了这一笔名,沿用至终。她的小说《一个著作家》作为处女作面世,引人瞩目。茅盾的《庐隐论》论及“五四时期的女作家能够注目在革命性的社会题材的,不能不推庐隐是第一人。”庐隐也曾署用“庐隐女士”,见于1920年8月5日《人道》月刊第1号《思想革新的原因》;后来也署用“黄庐隐”,见于1927年9月10日《教育杂志》月刊19卷9期上《妇女的平民教育》;《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载有她署名“隐——署用情况未详”,这是她在书信上的简称。

庐隐曾用名冷鸥,这是她和李唯建相识、相知和相爱过程的用名,见于书信,此书信先由天津《益世报》连载发表。庐隐由于郭梦良的早逝,经历苦痛,早已冷却了心,故自名“冷鸥”与名为“异云”的李唯建重燃炽烈的情火。1929年法文《政治周报》将书信译成法文,出版单行本。后以《云鸥情书集》由神州国光社印行,其时系她与李结为伉俪之后一年,即1931年间。所以,1977年李唯建感怀作自传体长诗有“冷鸥空留逐波影,异云徒伤变幻性”句,抒情凄切。

庐隐和石评梅、陆晶清友谊甚笃,她们合署了一个笔名“嗽雪”。

至于“露沙”,作为庐隐的笔名,见于1925年3月4日《京报?妇女周刊》上发表的《海滨消息——寄波微》。

庐隐作品精选

雷峰塔下

涵!记得吧!我们徘徊在雷峰塔下,地上芋芋碧草,间杂着几朵黄花,我们并肩坐在那软绵的草上,那时正是四月间的天气,我穿了一件浅紫麻纱的夹衣,你采了一朵黄花插在我的衣襟上,你仿佛怕我拒绝,你羞涩而微怯的望着我,那时我真不敢对你逼视,也许我的脸色变了,我只觉心脏急速的跳动,额际仿佛有些汗湿。

黄昏的落照,正射在塔尖,红霞漾射于湖心,轻舟兰桨,又是一双双情侣,在我们面前泛过,涵!你放大胆子,悄悄的握住我的手,——这是我们头一次的接触,可是我心里仿佛被利剑所穿,不知不觉落下泪来,你也似乎有些抖颤,涵!那时节我似乎已料到我们命运的多磨多难!

山脚上忽涌起一朵黑云,远远的送过雷声,——湖上的天气,晴雨最是无凭,但我们凄恋着,忘记风雨无情的吹淋,顷刻间豆子般大的雨点,淋到我们的头上身上,我们来时原带着伞,但是后来看见天色晴朗,就放在船上了。

雨点夹着风沙,一直吹淋,我们拚命的跑到船上,彼此的衣裳都湿透了,我顿感到冷意,伏作一堆,还不禁抖颤。你将那垫的毯子,替我盖上,又紧紧的靠着我,涵!那时你还不敢对我表示什么。

晚上依然是好天气,我们在湖边的椅子上坐着,看月。你悄悄对我说。

“雷峰塔下,是我们生命史上一个大痕迹!”我低头不能说什么,涵!真的!我永远觉得我们没有幸福的可能!

唉!涵!就在那夜,你对我表明白你的心曲,我本是怯弱的人,我虽然恐惧着可怕的命运,但我无力拒绝你的爱意!

从雷峰塔下归来,一直四年间,我们是度着悲惨的恋念的生活。四年后,我们胜利了!一切的障碍,都在我们手里粉碎了。我们又在四月间来到这里,而且我们还是住在那所旅馆,还是在黄昏的时候,到雷峰塔下,涵!我们那时是毫无所拘束了,我们任情的拥抱,任意的握手,我们多么骄傲!……

但是涵!又过了一年,雷峰塔倒了,我们不是很凄然的惋惜吗?不过我绝不曾想到,就在这一年十月里你抛下一切走了,永远的走了!再不想回来了!呵!涵!我从前惋惜雷峰塔的倒塌,现在,呵!现在,我感谢雷峰塔的倒塌,因为它的倒塌,可以扑灭我们的残痕!

涵!今年十月就到了,你离开人间已经三年了!人间渐渐使你淡忘了吗?哎!父亲年纪老了!每次来信都提起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因果?而我和你确是前生的冤孽呢!

涵!去年你的二周年纪念时,我本想为你设祭,但是我住在学校里,什么都不完全,我记得我只作了一篇祭文,向空焚化了,你到底有灵感没有?我总痴望你,给我托一个清清楚楚的梦,但是哪有?!

只有一次,我是梦见你来了,但是你为什么那么冷淡?果然是缘尽了吗,涵!你抛得下走了,大约也再不恋着什么;不过你总忘不了雷峰塔下的痕迹吧!

涵!人间是更悲惨了!你走后一切都变更了。家里呢,也是树倒猢狲散,父亲的生意失败了,两个兄弟都在外洋飘荡,家里只剩母亲和小弟弟,也都搬到乡下去住。父亲忍着伤悲,仍在洋口奔忙,筹还拖欠的债。涵!这都是你临死而不放心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都告诉了你,你也有点眷恋吗?

我——大约你是放心的,一直挣扎着呢。涵!雷峰塔已经倒塌了,我们的离合也都应验了——今年是你死后的三周年——我就把这断藕的残丝,敬献你在天之灵吧!

吹牛的妙用

吹牛是一种夸大狂,在道德家看来,也许认为是缺点,可是在处世接物上却是一种呱呱叫的妙用。假使你这一生缺少了吹牛的本领,别说好饭碗找不到,便连黄包车夫也不放你在眼里的。

西洋人究竟近乎白痴,什么事都只讲究脚踏实地去做,这样费力气的勾当,我们聪明的中国人,简直连牙齿都要笑掉了。西洋人什么事都讲究按部就班的慢慢来,从来没有平地登天的捷径,而我们中国人专门走捷径,而走捷径的第一个法门,就是善吹牛。

吹牛是一件不可看轻的艺术,就如修辞学上不可缺少“张喻”一类东西一样,像李太白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又是什么“白发三千丈”,这在修辞学上就叫作“张喻”,而在不懂修辞学的人看来,就觉得李太白在吹牛了。

而且实际上说来,吹牛对于一个人的确有极大的妙用,人类这个东西,就有这么奇怪,无论什么事,你若老老实实的把实话告诉他,不但不能激起他共鸣的情绪,而且还要轻蔑你,冷笑你,假使你见了那摸不清你根底的人,你不管你家里早饭的米是当了被褥换来的,你只要大言不惭地说“某部长是我父亲的好朋友,某政客是我拜把子的叔公,我认得某某巨商,我的太太同某军阀的第五位太太是干姊妹”,吹起这一套法螺来,那摸不清你的人,便帖帖服服的向你合十顶礼,说不定碰得巧还恭而且敬的请你大吃一顿宴菜席呢!

吹牛有了如许的好处,于是无论哪一类的人,都各尽其力的大吹其牛了。但是且慢!吹牛也要认清对手的。不然的话必难打动他或她的心弦,那么就失掉吹牛的功效了。比如说你见了一个仰慕文人的无名作家或学生时,而你自己要充老前辈时,你不用说别的,只要说胡适是我极熟的朋友,郁达夫是我最好的知己,最妙你再转弯抹角的去探听一些关于胡适、郁达夫琐碎的遗事,比如说胡适最喜欢听什么,郁达夫最讨厌什么,于是便可以亲亲切切的叫着“适之怎样怎样,达夫怎样怎样”,这样一来,你便也就成了胡适、郁达夫同等的人物,而被人所尊敬了。

如果你遇见一个好虚荣的女子呢,你就可以说你周游过列国,到过土耳其、南非洲——并且还是自费去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你不但学识阅历丰富,并且还是个资产阶级。于是乎你的恋爱便立刻成功了。

你如遇见商贾,政僚,军阀,都不妨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大吹而特吹之,总而言之,好色者以色吹之,好利者以利吹之,好名者以名吹之,好权势者以权势吹之,此所谓以毒攻毒之法,无往而不利。

或曰吹牛妙用虽大,但也要善吹,否则揭穿西洋镜,便没有戏可唱了。

这当然是实话,并且吹牛也要有相当的训练,第一要不红脸,你虽从来没有著过一本半本的书,但不妨咬紧牙根说“我的著作等身,只可恨被一把野火烧掉了!”你家里因为要请几个漂亮的客人吃饭,现买了一副碗碟,你便可以说“这些东西10年前就有了”,以表示你并不因为请客受窘。假如你荷包里只剩下一块大洋,朋友要邀你坐下来八圈,你就可以说:“我的钱都放在银行里,今天竟匀不出工夫去取!”假如那天你的太太感觉你没多大出息时,就可以说张家大小姐说我的诗作的好,王家少奶奶说我的脸子漂亮而有丈夫气,这样一来太太便立刻加倍的爱你了。

这一些吹牛经,说不胜说,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