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阳光被隔绝在紧紧拉上的厚窗帘后面,却还是固执地透进了些许的微光。
我试着动一动身子,依旧觉得全身乏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满脑子想的是――无缘无故缺席,到了学校该如何跟老师解释?
我支撑着爬起来,推开房门,家里很安静,我妈房间的门也开着,看来他们都已经走了。这样也好,落得个清静。
头痛沉沉地压着我,没有食欲,只觉得浑身粘腻,于是拿了衣服去洗澡。
热热的水让我觉得舒服多了,在氤氲起水汽的小小空间里,一切都模糊起来。
而我喜欢这样不被人看透的距离感,我甚至能从窗户上看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也就是那一瞬间,我还看到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透过淋浴房带着水雾的玻璃。
我这才忽然发现我竟然忘了拉卫生间面向小阳台的那个小窗户的窗帘。
而在那个平常甚至都不会有人出现的小阳台上,此时此刻,有一双狼一样贪婪而无耻的眼睛,在看着我。一直在看着我。
在我看到那道丑陋得几乎要刺穿我的目光的一刹,我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我用毛巾胡乱地包住自己,冲出淋浴房,颤抖着迅速拉上了帘子。
我紧紧地拉住帘子的一端,却还是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在,似乎能够穿透那薄薄的帘子,将我扫射得体无完肤。
屏住呼吸紧绷着身体等待着,直到外面的那个人暂时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冰冷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抖得厉害。幻觉里的那个酒杯重新出现,这一次它倒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地面倾斜了,它不晓得要滑向哪里。
我在浴室里蹲下来,哗哗的流水声就像我心里的愤怒和恨意,无限地蔓延开。
我恨不得立即扯开门骂得他祖宗还魂,或者冲出去用拖把用力打到他脑袋开花!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这样懦弱地躲在小角落里,连哭也不敢大声,怕被别人听到知道我的害怕。
我恨妈妈耐不了寂寞爱上这样的人渣还把他带回家,我恨这个无耻的混蛋将妈妈从我身边夺走,但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我恨自己的无力我恨自己的胆小,甚至是在面对这样的侮辱时,我也只能躲回自己的贝壳中,一个人用力地恨自己用力地哭,也没办法帮助那个倾斜的酒杯站起来抑或踢翻它,走出去寻求帮助或是奋起反击都不是我的选择,什么选择都不是我的选择。
我的选择,就是不选择罢了。
我用最烫的水一遍遍地烫我自己,躲在水声里默默流泪,因为除了哭泣我没有别的办法能让自己的难受少一点。
我希望自己变成一只熟虾子,在热水里卷起来,死掉,就不会再有任何恐惧。
直到我听到妈妈在浴室外面不停地拍门叫我的名字,我才从我一个人的幻想里醒过来。
我没有死去,生活还在继续。
痛苦像和我缔结了某种约定,它说它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