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并没有否认,他轻轻地点头,道:“珊儿,我们此行注定颇多磨难。这里不像凌云国,想那时青峰山上曹满虽然欺夺我丹药,却也未如前几日在木子城中那李东,毫不掩饰地对我下了杀手。”
张珊儿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云逍:“阿哥,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也许木子城中的一角,是这浩荡中原世间法最真实的体现。”
云逍闻言怔了怔,又莞尔一笑:“你这小娘子,方过了豆蔻年华,就沾染了佛性,将来可不要出了家去。”
张珊儿一撇嘴:“阿哥,珊儿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觉着有些道理,不曾想过要入佛道,更不会出家。”
“珊儿,说起来,我们俩现在在这中原,可都是没有家的人了。”云逍忽然叹道。
“阿哥,我不这么想。以前有爹爹和红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如今和阿哥同行,阿哥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张珊儿口中洒落一汪春水,听在云逍耳里,端是动人无比。
良久,云逍最后看了一眼木子城的方向,低声自语:“李东,李家,这一遭,我云逍记下了。”
“走吧,珊儿。”云逍转过头来招呼张珊儿。
两人并肩而行,前方是无尽的中原,能看到太阳西坠,没入这广袤的大地中。
“大伙儿听说了没?太一门今年的招新大会很快就要举行了。”酒楼门口跑进来一个中年汉子,口里咋呼地喊着,坐到了一张八人桌旁。
“瞎!你现在才知道这事儿,也要意思出来炫耀?”原先坐着的有数人,其中一人撇了一眼这中年汉子,似乎和他认识,用一种鄙夷的语调不屑地说道。
汉子一口气堵上了,瞪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倒也没有生气,而是问道:“刘大石头,你倒是给大伙说说,是什么个情况。”
刘大石头手执一柄折扇,上绣祥云数朵,他闻言“啪”地一声把扇子收拢来,握在手中作书生模样,环视众人一眼,这才说道:“真想知道?”
汉子一瞧刘石模样就知道这厮又在装了,只是他对此事也仅仅有所耳闻,知之不详,而且看其他人的样子也不像知道,无奈之下苦着脸对刘石道:“还请刘先生解惑。”
刘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要说太一门今年的招新大会,比起往年来可是大有不同。大伙儿都知道,往年太一门招新,完全是画个圈圈在地上,人往里头一站,是什么颜色就扔到修那一行功法的地儿去,今年这个方法倒是还继承着,不过多添了一样道道。”
说到这,刘石左右看了众友人一眼,忽然闭口不言。
中年汉子一脸不耐:“你小子不就指望着去一趟醉春楼吗?行行行,赶紧说,别给老子墨迹。”
刘石脸上一喜,接着道:“今年嘛,不管根骨悟性,只要交足了一百颗上品精石,就可以成为太一门弟子。”
众人一阵失望,转而又好奇起来,还是那中年汉子先开了口:“刘石,你这消息真不真啊?一百颗上品精石?虽然是一比不小的钱,可说多,还真算不得怎么多,至少咱们在座的这几位,谁都能拿出这个钱来。照你这么说,只要交了精石,我们都可以入太一门?”
“正是。我家里已经帮我准备了两百颗上品精石。嘿嘿,过几天,我刘石也要当上太一门弟子了。”刘石嘿嘿一笑,说道。
“两百颗?你不是说一百颗么?你的消息若属实,我李达拼上一把,筹些精石也去太一门试试。不过一百颗我还是能办到的,但两百颗又是怎么一说?”汉子先是一喜,随即皱着眉头问道。
刘石笑而不语,往旁边看了一眼。
坐在刘石身旁的一蓝衫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是熟知了刘石的把戏,他对李达说道:“老李,你也活了好几十年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吧?既然大家都能花个一百上品精石加入太一门,那么想要获得有些优待,少不得要打点一下吧?”
李达恍然明了,一拍额头:“瞧我这,一不小心忘了这茬儿。话说,大家伙都是这么个想法?”
众人纷纷称是,七嘴八舌开始商讨起来,进了太一门要如何如何互相照顾之类的。
在李达等人不远处的一桌,坐了一个布衣少年,和一个粗裳女子,少年五官清越,虽不是俊逸非凡,看上去却也顺眼十分,在他对面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真切面容,肤色略微有些蜡黄,虽然体形匀称,身段秀美,可多半好看不到哪里去。
两人方才一直不曾开口说话,都在凝神听李达他们说的事儿,待他们说完议论起来,少年脸上的神情终于缓了一缓,看向对面的女子。
“阿哥,你想去试试?”女子清音如水,口中温软的气息吹动了遮盖她容颜的轻纱。
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这两人正是云逍和张珊儿,自长弓城出来,两人循着正南方向直行数万里,沿途路经五座城池,抵达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太一城。这里是他们所打听到的最近的直接由仙门掌控的城池。
太一城方圆千里,气势磅礴,雄壮无比,在云逍和张珊儿的印象中,都不曾见过如此大的城市,比之先前的木子城和长弓城大上好几倍,然而即便是木子城和长弓城,若用青州城来与这二者相比,其中差距也不可以道里计。
两人到太一城七天有余,经过了最初的震撼,已经能平静地面对很多数字和信息。比如一百颗上品精石。
然而平静是平静,没钱是没钱,这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
张珊儿自是看出了云逍的想法,说道:“阿哥,试试也没什么,只是花精石这种方法就……”
“嗯,我知道。”云逍接过张珊儿话头,道:“我们只能试试看根骨天分的测试了,恐怕我是没有多大机会的。”
听云逍如是说,一向不太关注修行事的张珊儿也不禁皱起眉头道:“阿哥,这中原真是……超过凌云国太多了。”
云逍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在木子城和长弓城也就算了,你我的修为还能算是一般般,可在这里,我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这满大街法体级的都是假的。”
“……阿哥,是真的。”张珊儿弱弱地回了一句。
云逍摇头不已,脑海里闪过一些人的脸,坚定说道:“珊儿,莫管他人高下,你我自修己身。太一门招新大会就在三天后,成与不成,待我们一试便知。”
张珊儿点头道:“阿哥,我都听你的。”
云逍认真地看了张珊儿一眼:“珊儿,有些话我现在跟你说了。在我看来,你真水之体,想必根骨天赋这方面是毫无问题的,进入太一门不在话下。只是因为缺少后续的功法,才一直没有提升,而我却不一定。到时候你的测试肯定是能通过的,就先进去修行吧。”
张珊儿微微一愣,说道:“阿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云逍摇了摇头,正色道:“珊儿,你要知道,身在中原,凭我的实力根本保护不了你,走遍天下,更只是一个遥远的幻梦,你应该记得,若不是运气好,我们这一路已经死了好多回了。所以你要听我的。”
张珊儿忽然笑了起来,却没有丝毫要答应的意思。
云逍盯着张珊儿看了好一阵,觉得要以眼神压迫她同意实在是一件难得不能再难的事情,终于也无可奈何了。
“这样吧,珊儿,你还是先入门,我呢,能顺利通过测试当然好,若是不能,三个月内我会想办法筹足一百颗上品精石,按那几个人刚才说的,这次招新测试持续七天,但上交精石的期限却有三个月,到时候我也可以进入太一门。”云逍想了想,这么说道。
张珊儿这才点头答应下来,云逍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若是自己测试没通过,然后也筹集不到那么多精石,只要张珊儿入了太一门,以她的天赋,太一门定然会全力留下她,就是她不想呆着,恐怕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了。他没发现,张珊儿清秀的眼睛里悄然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
抛开旁的不谈,云逍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希望能够进入太一门修行的。一则他停留在化灵巅峰境界已经太久了,而月神诀的第二层功法却迟迟不见踪影,倒不是没有,月神诀的九层功法早就化作精神烙印刻入云逍识海,只是当时他就只得见了第一层,也就是灵体级的功法,而法体级的他知道有,但是无法一观。
那道精神烙印正在那轮七彩弯月下的海中,任云逍如何催动都没有反应。云逍对此很是无奈,也曾无数次思考其中究竟,最终只能归结于时机未到,换句话说,就是还没悟。
事实上,从灵体级跨越到法体级,也不能说是天堑鸿沟,以云逍的资质,放在中原虽然算不得好,却并不至于不能做到。在修为境界上,云逍的化灵境早已臻至圆满,不能晋升,当是缺少一个突破的契机。
要说一点也不心急,那自然是假的,云逍打听过了,在中原大地,只要你有功法,入道级以下都是很容易就能提升的,就算遇到瓶颈,也不会似云逍这般一停数年没有动静。
然而云逍也想得开,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了月神诀的玄妙,难练,练出来才不凡。若是人人都能修炼,而且顺风顺水,那想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门,哪怕有这种功法放在云逍眼前,顶多拿过来卖钱,完全不会考虑去修炼。再说了,月神诀的排他性可不是一般的小,云逍就是想堕落都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