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麻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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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刻:「朔夜」 呓语遗言 诅咒日记迷踪(4)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了,几乎一整天都在走神状态的盛夏收拾起书包,一个人慢慢地走出了教室大楼。

“哎呀!下雨了啊……”

直到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精神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盛夏这才回过神。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徒步走回家的话,还是会淋湿感冒的。

她茫然地环顾着同学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撑着伞结伴离开教学楼。

“哇,这场雨下得可真够大的!想要等雨停再回去,恐怕要等到明天吧!”

“人缘好不好,在这种时候就能得到充分的体现啦!呵呵呵……看来某些人要做好沦为落汤鸡的心理准备!”

同班的两个女生撑开伞,却不着急走进雨中,看着天故作惋惜地长吁短叹几句,还幸灾乐祸地瞟了她一眼。

……

盛夏无辜地望着她们嘻嘻哈哈地跑进雨中,心想:她们虽然说的很难听,毕竟是实话,这场绵长的雨恐怕要下到明天才肯罢休。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另外一个准备打开伞回家的女孩挪去,却被别人一下子撞开。

“搞什么啊,走路不长眼睛的?”撞人的女孩竖起眉毛,抱怨了一声。

“怎么了?”另一个女孩不解地问道。

“嗨,就是那个闷葫芦啊,刚刚好像要跟你撑一把伞走呢,被我撞开了……真是讨厌!”女孩一边拉走朋友一边小声的对她咬着耳朵,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进盛夏的耳朵里。

“真的假的啊?幸好你救我!我才不要和那种人一起撑伞回家呢……”

“哈哈哈哈……”

唉,还是不要奢望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拼伞回家了!盛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识趣地选择了在教学大楼的门口暂且呆上一会儿,漫无目的地看着在雨中小步疾走的人群,静静地等待雨停。

“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盛夏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心,接住冰凉细密的雨水,再看着晶莹的水流顺着指缝间渗出,以此打发等待雨停的时间。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8:28”。

突然间,那道照亮真相的银色闪电,再次从盛夏的脑海中划过,她想起来了,从谷木香的第一篇日记上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无数记忆的碎片像淅沥的雨滴一样坠落下来,渐渐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而且听说邱沙沙的死亡时间是半夜11点23分,为什么那么晚的时间,她还敢一个人走进那么阴森恐怖的教室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了!”

……

11月23日 星期日 多云

有些庆幸,今年的圣诞节正好是个休息日,所以那件重要的事情还能多一天的准备时间……

如果说谷木香的日记和邱莎莎的死有任何隐藏关联的话,就是“11:23”这两个数字了!

邱莎莎的死亡时间是晚上11:23,谷木香第一篇日记的时间是11月23日,虽然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日期,可是怎么可能会分秒不差到这种地步?

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自己过于神经质的胡思乱想?

两者之间难道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盛夏惊吓地掩住嘴,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她觉得自己就像无意中遇到一只沉睡中的怪物,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它惊醒,然而将会造成多么糟糕的后果,根本无法预测。

此刻,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又出现了,好像在苦苦哀求着她快点逃避似的:想办法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吧!否则遇到危险的事情怎么办?你不是向来以“明哲保身”为人生哲学吗?

就在盛夏的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行走的人流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突然吸引了盛夏的注意。

那人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悠然自得地在雨中走着,与周围川流不息的环境截然相反。偶有一些雨点溅起,打在他的身上,依然无法动摇这个人的淡定。

他就这样惬意地在雨中漫步,好像在春光明媚的田野里散步一样,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幅心旷神怡的画卷。盛夏呆呆地望着这个潇洒的背影,突然眉角微微一挑,一个大胆的想法倏地跳上心头。

“那个……请等一下!”

眼看着对方的背影马上就要淡出自己的视线,盛夏顾不得被雨淋,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了那人的跟前。

“你是在叫我?”

濛濛细雨中,盛夏看到对方停下脚步转过身,白色的运动鞋和裤脚被溅上一点泥水。她连忙从包里取出那本写有谷木香名字的日记本和笔,双手捧住递到对方面前,头低低地垂着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些都是谷木香的遗物……所以我想,还是把它们交给你比较合适些吧,关秋彦学长!”

没错,站在她对面的,正是谷木香生前的优质男友——关秋彦。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进展到了怎样的地步,但就目前来说,把这些奇怪的遗物交给他,应该算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了。另一方面,出于自己本身的自私念头,也是想尽快地摆脱到这些让自己精神紧张、恍惚的异物。

“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给我?”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飘入盛夏的耳中,她错愕地抬起头瞪视着对方,脑袋里一时竟然无法领会对方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给你?这些……是你女友生前的遗物啊!”

理论上说,虽然大家对于死人的东西很忌讳,多多少少都会有种晦气的感觉。更何况是眼前这个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关秋彦。但是,毕竟是曾经的女友仅存的物品,就算再怎么别扭,再想拒绝,多少还应该寒暄几句,然后婉转地表达一下自己不能接受的意思才是啊!

就算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谎言,怎么也总比这种赤裸裸的冷漠要来得好吧?!

关秋彦并不爱谷木香!一瞬间,盛夏终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太过分了!想起第一篇日记的内容,枉费谷木香当初是怀揣着多么热忱的心情去表白,期待着能与他交往。可是如今,物是人非,这个令她情窦初开的男孩却……

“她毕竟是你的女朋友吧!你怎么可以这样……”

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意的盛夏一反常态的脱口而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这里面记载了什么吗?对于谷木香的死,你就一点质疑都没有,顺理成章地接受她自杀的事实?!”

“你干嘛一直瞪着我。”关秋彦不解地瞟了一眼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盛夏问道。

“哎?没、没……对、对不起……”盛夏连忙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汪水。

没错,除了对着关秋彦干瞪眼,上面那番连珠炮似的犀利质问和斥责,纯属发生在盛夏的想象画面之中——她根本没有勇气说出口!

唉……悲剧般的懦弱个性啊!盛夏在心里痛苦地哀鸣不已。

可是,连和谷木香毫无干系的自己,都会对她的自杀动机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她的男友却如此漠不关心?

正当她暗自唾弃关秋彦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时,映入眼帘中的场景却让心里刚刚卷起的“气愤风暴”一下子灰飞烟灭,又统统地收了回去——原来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透明雨伞的遮挡。

而关秋彦却已经站在了雨中,大刺刺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梢缓缓地滴落在精致的五官上,外衣早已湿了一层,正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盛夏这才惊觉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男生面面相对,不由地腾地一下涨红了脸,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突然间傻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关秋彦果然不亏是青流高中所有女孩梦想中的暗恋对象!比如现在,纵使是被细雨淋湿,却完全没有落汤鸡般狼狈的感觉,反倒是初春雨丝成了他的背景陪衬,令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洒脱清秀。

“拿着,女孩子的话,应该更容易感冒。”

依然是冰冷的话语,这一次却令盛夏感受到了无尽的暖意。

她猛地回过神来,赶紧举起手中的日记,再次重申了自己搭讪的目的:“这些都是谷木香的东西,不知为何就出现在我身边,你看是不是要……”

“既然是出现在你这里,那么就由你来处理吧。”对方边说边把手中的雨伞塞到了盛夏的手里,然后一个转身,依然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等一下!”盛夏对关秋彦学长奇怪的举动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她怔了一下,再次大声喝住对方,“喂,站住!”

他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谷木香这个平凡的女孩?

不!应该不太可能是后者的情况,他刚才还把唯一的雨具让给她!

很明显,关秋彦是属于表面上冷漠,实则却很有绅士风度,时刻都很懂得尊重和照顾女孩子的男生!可是,这种类型的男生是断然不可能随便玩弄一个女孩子的感情才对!

“……”关秋彦再次停下脚步,回头静静地望着盛夏,眼眸清澈明亮,简直像把雨水精华统统浇灌进去了似的。

“要不要合一下伞,一起走?”听到关秋彦提出的建议,盛夏的心脏陡然一颤。

“可、可是……这个时候,老师们应该还没有下班才是……”盛夏微微地侧过身子,若有所指地将视线瞟向了三楼的教师办公室,“而且这个角度……应该足够让他们看清楚谁和谁又走在了一起。”

“没关系,如果他们真的看见并误会了,我会直接汇报一下昨天在德育课上学到的内容:互帮互助是人生的一堂必修课。”

一向不苟言笑、冷冰冰地难以接近的关秋彦学长竟然也会打趣?!盛夏突然间觉得多日来的阴霾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大大的缓解,只见对方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盛夏的跟前,透明雨伞遮挡住两人头顶上方那一块湿润雨水的侵袭。

“那么……就谢谢了……”盛夏羞赧地点了点头表示回礼,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我谢谢你才对。”对方落落大方地一笑。

犹如刺穿乌云密布的天空的一道明媚阳光的笑容,让盛夏瞬间失了神,她怔怔地望着关秋彦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不住想:对待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亲切体贴,足以证明关秋彦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可是他却对前女友的死因出人意料的冷淡……

关秋彦,在你的心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你和谷木香之间又发什么了什么?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春雨伴随着傍晚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滋润万物,淅淅沥沥的绵长,一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一柄跳动着珍珠般雨点的透明伞下,两人静静地并肩行走于干净的柏油马路上,静谧中只有雨水轻轻扣击马路两边梧桐树的阔大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

“关学长难道对谷木香的死一点疑惑都没有吗?”

蓦地,盛夏开口打破这美妙的宁静,任谁也想象不到,如同情侣一样的两个年轻男女谈论的竟然是关于一个少女死亡的内容。

“……你想说什么。”关秋彦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不道德……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私自拆看了这本日记。”她握紧手中的本子,破碎的纸盒上面,精致的小锁头发出清脆相撞的金属声。

“并且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迹象:这里面的第一篇日记,写下的日期是11月23日,而且邱莎莎的自杀时间是午夜11:23,虽然将两者联系起来,感觉上似乎有些牵强附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这一点感到很介意:你不认为,将这种联系认定是巧合,有点太简单了吗?”

“为什么你会介意这种事情?”又是一句所答非所问的回复。

“啊……首先,我无法理解谷木香自杀的理由,她当时在和关学长这么优秀的男生交往……”说到这儿,盛夏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掩盖住声音中的羡慕,继续道,“而且还和学校出名的‘公主党’成为好朋友……说句实在话,她正处于像我这种女生无法想象、极度羡慕的巅峰时期,并且与她之前平凡无奇的生活截然相反,按道理讲,她应该充分享受这种光芒四射的生活状态,根本没有道理自杀啊!”

“……”对方依然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静静聆听着。

“邱莎莎自杀的动机也同样无法让人理解。就算是情同姐妹的好朋友,难道只因为接受不了对方死亡的事实,所以自己也要一起自杀吗?不管怎么说,我想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达到那种同生死的亲密程度吧?!”

一谈起整件自杀事件,盛夏变得侃侃而谈、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将连续几天积压在脑海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没错,也许在盛夏的潜意识里,找一个人商量讨论,远比一个人胡思乱想来得更舒服,就像找到了愿意和自己共同负荷一块巨石的同伴似的。

“所以,我认为谷木香和邱莎莎两个人的死,一定有某种关联……”她兀自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关秋彦的表情越来越阴沉难看。

“你想多了!”关秋彦生硬地打断了她,冷冷地盯住她。犹如冰刃般锋利的眼神,让盛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据我所知,你和谷木香的关系很一般。”那双狭长的眸子似乎能够看穿人心的最深处。

“……”盛夏嚅嗫着嘴巴,事实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自己和谷木香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听说是你倒霉地目睹了她的自杀现场,相信一定受到不少惊吓。”

本应该带给人安慰的话,不知为何盛夏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温暖,关秋彦像霎时间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NO”“STOP”的红色警戒信号。

“……可是,我想要警告你的是,不要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么感兴趣。”不顾面前的女孩一副目瞪口呆、被吓傻的样子,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丢掉这本日记,忘记你曾经见到的,然后回到一个普通女孩子的生活轨迹中。”

说完,不等盛夏反驳,关秋彦迈开修长的双腿,快步离开雨伞的庇佑冲进雨中。

只留下盛夏一人,怔怔地撑着伞,表情复杂地望着他远去的颀长背影,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