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鲸歌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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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伟大的生命通道

憨憨爸爸机械地一点一点朝后退着,同时,一股屈辱的怒火从它的心头升起。哼,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们吗?不!我不怕你们,我绝不是怕你们!怕什么呀?不就是一死吗?我是为我的妻子、孩子,才这样求你们的。要不然,我才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你们呢!

可是,光不怕没有用,关键还得救憨憨妈妈和小憨憨。可是怎么救呢?憨憨爸爸环顾四周,虎鲸群已经重新开始一点一点往前进逼了。东、西、北三个方向,都被这群海上霸主围得跟铁栅栏一般,而南面的那片礁石相当于一个死胡同,憨憨妈妈和小憨憨已经被逼得紧贴到了礁石上,再也没有退路了。憨憨爸爸伤心地望着可怜的憨憨妈妈和小憨憨,发出一声悲愤的长鸣:老天啊,难道你真的要亡我们一家于此吗?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憨憨爸爸的脑海,能不能从这片礁石上寻找到一条出路,让它们母子逃出去呢?它的目光在礁石上逡巡着,很快,一处礁石丛引起了它的注意。那是一丛六米多宽的珊瑚礁,仿佛一群怪模怪样的爪子,夸张地朝外面支棱着。在这丛珊瑚礁的后面是一片狭长的水道,只要打通这丛珊瑚礁,小憨憨就可以游进去。如果再把这片狭长水道拓宽点,憨憨妈妈也能够游过去,就可以带着小憨憨从远离虎鲸的地方逃进大海。到时候它就把身子横在水道入口处,谁也别想挤进去,要吃,就任凭它们吃自己好了!对,就是这个主意。

想通了这一点,憨憨爸爸立刻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它汇聚起残存的力气,猛地划动两片巨大的前鳍,犹如一艘开足马力的潜艇,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丛珊瑚礁撞去。它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每耽搁一秒钟,危险就会逼近妻子和儿子一分。它也深知,珊瑚礁虽然比较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折断的,所以它必须全力以赴。它也知道,虽然它的皮肤比较厚实,但那珊瑚礁折断以后,尖利的断口照样会把它的皮肤划得稀烂。但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儿,它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憨憨爸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憨憨妈妈大吃一惊。憨憨爸爸这是怎么了?拿脑袋去撞石头,这不是找死吗?闪电它们对憨憨爸爸的举动也吃了一惊。这大块头难道是疯了?还是眼看着没有活路了,就索性自己一头撞死,省得被一口一口咬着痛苦?星辰号上所有的人也十分吃惊,吉蒂都失声叫了起来。这个憨憨爸爸究竟想干什么呀?

只听“喀喇喇”一串巨响,六米多宽的珊瑚礁被撞断了将近两米。尖利的珊瑚礁断口,将憨憨爸爸的上下嘴唇以及下巴割出了数不清的口子,不少珊瑚礁的断石深深地戳进了它的身体。鲜血宛若泉水,从那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喷涌出来,顷刻间,那丛礁石附近仿佛铺上了一层红绸子,变得一片殷红,看上去让人恐惧万分。

憨憨妈妈痛苦地叫了一声。憨憨爸爸迅速后退十来米,再一次全力划动双鳍,小山一般朝前撞去。因为身上的鲜血不断朝外涌着,在它身后的海水里,留下一条“血河”。憨憨妈妈把眼睛一闭,两大颗眼泪,从它的眼角滑落下来。五十米外,闪电那锐利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心里叹息着,这个大块头真是疯了。这样也好,给自己做个了断,省得我们再杀死它,这样的死法也算是有尊严了。闪电发出一声短促的啸音,号令虎鲸们再一次暂时停止前进。闪电觉得,无论如何,应当成全这个大块头最后的心愿,让它死得有几分尊严,因为这个大块头此前的一番举动,已经足以令它刮目相看,甚至肃然起敬。

又是“喀喇喇”一连串巨响,珊瑚礁又被撞断两米。这次撞击的力量比第一次还猛,憨憨爸爸一下子卡在了那片断槽里,一时动弹不得。它粗重地喘息着,它太累了,两次要命的撞击,差不多耗尽了它的全部体力。而坚硬的礁石,撞得它大脑濒临昏死的边缘。现在不光是它的唇吻与下巴被珊瑚礁划得稀烂,连它的腹部也被划烂了。因为它的身体太重了,水面底下的珊瑚礁完全能够蹭到它的肚子,在几乎所有动物的躯体中,肚子是最柔弱的部分。那片珊瑚礁丛内外的海水完全成了一片血水,憨憨爸爸就卧在血水中,现在它全身唯一不在流血的,只有它背上的一小部分。

但憨憨爸爸绝不会停留在那儿。它不觉得疼,一点也不,相反,它的心里充满了即将成功的喜悦。因为它清楚地看到,只要再撞开两米,这条小海沟就打通了,它那心爱的儿子就可以游进去,凶残的虎鲸们就伤不着它了。它拼命地朝后挣扎着,但是它卡得那样紧,每往后移动一点,尖利的礁石便又在它身上割开许多新的伤口。最后它用力一挣,身体终于滑了出来。而随着这一滑,一块剔骨刀似的尖利礁石,从它的右腹部后面剖起,犹如割开一条鱼一样,一直剖到它的右眼下,白花花的脂肪从里面翻了出来,随即又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鲜血如同一面艳丽无比的大红缎子,从它的侧面挂了下来,叫人看了感到窒息。

这道巨大的伤口,憨憨爸爸倒是感觉到了。但它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它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挣扎着朝后退去,准备着第三轮撞击。它那疯狂的举动,让所有的虎鲸都看得惊呆了,几乎忘了此行的使命。

憨憨妈妈驮着小憨憨,朝着憨憨爸爸的方向游去,企图阻止憨憨爸爸的疯狂举动。它的口中哀痛地叫着。连小憨憨也被爸爸的疯狂举动吓坏了,眼望着爸爸,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叫声,泪水不停地从它的眼中滑落。

妻子和儿子的举动,憨憨爸爸看得清清楚楚。它有心告诉妻儿自己的真实意图,但一旁虎视眈眈的虎鲸们让它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它心想,不行,现在还不能让妻子和儿子明白自己的真实目的。这个目的一旦被虎鲸们识破了,它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下去了,小憨憨也就彻底没救了。必须等到彻底打通那条珊瑚礁通道,再告诉憨憨母子自己的真实意图。

憨憨爸爸划动着巨鳍,绕开憨憨母子,第三次拼尽全力,向着珊瑚礁撞去。憨憨妈妈实在不忍心再目睹丈夫的惨烈之举,紧紧地闭上眼睛。只听第三次“喀喇喇”一连串的巨响过后,一切都静了下来。憨憨妈妈睁开泪眼,矇眬中,它看到自己的丈夫静静地趴在那片礁石丛中。在它的面前,那最后的两米珊瑚礁被撞开半边,敞开了一道一米多宽的通道。

憨憨妈妈的心缩成了一团。丈夫死了吗?瞧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它一定是把自己给撞死了!憨憨母子泪珠滚滚,一齐呼唤着憨憨爸爸。凄惨的叫声,令星辰号上的三个孩子也禁不住泪水涟涟。

不等憨憨母子游到憨憨爸爸所在的礁石那儿,憨憨爸爸左侧的鳍动了一下,接着,身子也扭了一下。星辰号上,三个孩子都看到了它那轻微扭动的身子。陶淘和吉蒂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喜还是悲,包笑笑却激动得大叫起来:“呀,憨憨爸爸没有死,憨憨爸爸没有死!它没有死!”

憨憨爸爸的动静越来越大。其实,它早已心急如焚,它早已看到第三次撞击所崩开的那条通道,那条通道虽然不宽,但是应当勉强可以通过小憨憨的身体。只要小憨憨能够从这里游过去,虎鲸们就伤不着它了。如果接着撞上几把,憨憨妈妈也能够躲进那里去。到时候自己再把身体堵在入口处,挡住虎鲸,很可能母子俩都能逃出去,那它的这一番苦心也就值了。可是憨憨爸爸的力气已经用光了,接下去要撞,也只能由憨憨妈妈来撞了。

现在憨憨爸爸急着想做的,是赶紧退出来,让妻子带着儿子开始下一步行动。它太累了,左右跟下面的珊瑚丛又把它挤得那么紧,它每退一点,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礁石的断口,又使它的身体增添了大量的新伤。憨憨爸爸就这样一点点磨着,蹭着,挤着,仿佛遭受凌迟酷刑一样,从珊瑚沟里拼命往外挣。它流出的鲜血,把所经过的地方染得更红,不光是星辰号上的人,一旁观看的虎鲸们,还有憨憨母子都看得惊呆了,连海鸟都仿佛被这惨烈的一幕所震慑,聒噪声减小了许多。

不等憨憨爸爸完全退出珊瑚礁,憨憨妈妈带着小憨憨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满含泪水,低低地哀叫着,不停地用它的鳍,它的唇吻,它的身子抚着、吻着、蹭着丈夫那体无完肤的身躯。憨憨爸爸却完全不领它们的情,而是用它那血肉模糊的唇吻,拱着妻子,示意它看那个被打开的通道。憨憨妈妈起先没有明白丈夫的意思。憨憨爸爸又用自己那伤痕累累的鳍肢拨动小憨憨,把它推进自己用血肉之躯开辟的生命通道里。

憨憨妈妈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丈夫的举动一点也不疯狂,它是想帮助小憨憨逃生!憨憨妈妈一下子兴奋到了极点,丈夫是多么聪明,多么了不起,多么伟大!自己怎么就只知道绝望,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它不敢耽搁,也帮着丈夫一道,把小憨憨往那道珊瑚沟里推。

星辰号上的人,包括一向反应迟钝的包笑笑在内,也一下子明白了憨憨爸爸的一片苦心。泪水一下子盈满了三个孩子的眼眶,连一向强调尊重自然规律的孟子夫舅舅眼窝里也直发潮。

小憨憨却没能领会爸爸妈妈的意思。从出生到现在,爸爸妈妈从来都是担心它走远了,召唤它回到自己的身边,现在为什么要赶它走呢?而且那个地方盛满了爸爸的鲜血,看上去那么恐怖。再说,可怕的虎鲸们就在不远处,万一离开了爸爸妈妈,虎鲸们扑上来怎么办?它已经被咬了一口了,可不敢再被咬了。小憨憨“呜呜”地叫着,本能地朝后退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