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搭在膝上，克莉丝挺直腰身在缝成五颜六色的垫子上维持住正坐的姿势，视线偷偷瞄向四周。
正前方是面半人高的方镜，现在，里面正映射出局促不安的面孔——当然，那是她自己。
房间的布局相当单调，左手边是一堆看不出用途的瓶瓶罐罐，右手边则完全不搭地摆了几根挂满衣服的架子。最令她不安的就是这里并没有窗户，纵然灯火通明，也依然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忐忑。
“啊！”突然感到肩头被人捏住，克莉丝的身体猛地一僵，情不自禁地漏出了悲鸣。
“别这么紧张嘛。”用力压住肩膀才没让她如弹簧般从凳子上跃起，碧儿的面孔出现在镜中。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特意让我家亲爱的躲出去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克莉丝的眉毛抽动几下：“你刚才说的话我不是很能理解。”
“我讲得很奇怪吗？”困扰之色爬上眉间，碧儿皱眉沉吟起来，“接下来要做的确实不太适合让别人看见啊。”
没能意识到自己措辞的失败，她忽然拍响手掌，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对了，还是用实例来说明比较直观，来，先脱了。”
“你要做什么？”这次，克莉丝完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蹦了起来。向后一跳拉开距离的同时，已经躬身做出戒备的姿态，落入掌心的匕首反射出明晃晃的光亮。
没被没收武器，是她敢来这里的重要原因。
然而即使被利刃指着，对方脸上也没露出半点惊慌，反倒像是无语般挥了挥手掌：“我说的是斗篷啊，你这小丫头都在想些什么呢？”
“斗篷？”
“没错，快把你手里的家伙收起来。”毫无畏惧地向她靠近，碧儿上半身前倾，伸手将盖在她头顶的帽子掀开，“你想染成什么颜色？”
……
“对不起。”
“好了，你都说七、八遍了。”安抚的声音里掺杂进大量的无奈，碧儿手头却不停，继续在对方头顶忙活，“真要是说起来，都要怪那个家伙没和你解释清楚。”
克莉丝下意识地错开视线。
“不过你也太天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着他走？”
手指一番纠缠，她支吾着开口：“梅普尔先生应该是个好人。”
“这话你可别跟他说。”
“为什么？”
“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懂，不过他说过的理由是‘我才不想发好人卡’。”
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克莉丝只好小声说道：“梅普尔先生有点奇怪呢。”
“你就庆幸吧，跟以前比他都已经改善不少了。”
“是发生过什么吗？”
“关于这些，你还是去向他本人询问比较好。”
“我只是好奇，没有刺探的意思。”克莉丝慌忙解释。
察觉到有抬头的趋势，碧儿屈指压在她头顶：“别乱动，就差一点了。”
按照吩咐又把头低回去，克莉丝试探着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能够把受惊的她死死按住，面对匕首还毫无畏惧，怎么想这都不正常。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就是个普通人，稍微做点灰色生意的普通人。”
“但……”
“我现、在、是个普通人。”对方语气严肃地加重了咬字。
感受到头顶传来阵阵压迫，克莉丝连忙答是。
见她放弃追问，碧儿脸上重新绽开笑意让开了身位：“搞定，起来看看成果吧。”
挺直脖颈望向镜中，克莉丝惊喜地看见，那头惹人注目的金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褐色一片。
“满意么？”
她狠狠点头，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钱我能先欠着吗？”
“欠着可不行。”手腕抵在腰间，碧儿微微抬起下颌，毫不犹豫地驳回。就在对方面露苦色之际，她忽然话锋一转，“本来也不需要你掏钱，既然是那个小鬼带过的，当然是要记在他账上。放心，他可是心底有数的……大概。”
克莉丝露出傻眼的架势愣在原地。
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表情，罪魁祸首一阵挑选才拾起不大的罐子：“你们这些剧烈活动的不太好办，试试这个吧……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体验了一下从地面飞到天上再摔下来的落差。”
“那还真刺激。”
克莉丝嘴角狠狠抽动几下：“是啊。”
不过她纵有千言万语，这时候也讲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移开话题；“这个罐子里是？”
“还是我来示范一下吧。”说着，对方伸出已经清理干净的手指，将湿润的粉状物抹在她眼角，然后一点点涂开。
简单雕琢过后，碧儿打了响指：“成了。”
镜中的景象让克莉丝脸色骤变——左侧还是她原本柔和的眼眸，但右侧的眼角却看起来上扬了少许，半张脸也因此多了分冷冽的味道。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惊讶：“这，这个很值钱吧？”
“果然是知道一点啊。”碧儿轻轻摇头，“这和你了解的那些还有不小出入，最重要的一点是，对皮肤不好。”
“很严重吗？”
“长时间使用的话……所以没必要的时候尽量别用。”说着，她把罐子塞到克莉丝手中，“这些你先拿去，本来还有很多配套使用的，但你又不可能随身带那么多，只能挑个效果最明显的了。”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克莉丝把头埋低，嗓音有些激动：“真的非常感谢。”
“谢什么？我们这里又不是白帮你伪装的。”
意识到那个到现在还没看到面容的梅普尔不知不觉间为自己做了很多，她的表情明显松动起来：“我……之前多有冒犯，真的对不起。”
“你要是真这么想，不如帮我个小忙？”
“什么？”不知为何，克莉丝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看见那边的衣服了吗？”
“嗯，看到了。”
“脱了，脱了。”这一次碧儿率先发难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要证明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