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颜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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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欲而不得

柳藏书含笑施礼,也不多话,起身就走,我自然跟着他,临走时,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佐尔一眼,谁知他也正盯着我,灯光下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凌利而深沉,面孔却苍白坚挺,双唇紧抿成一根线,那双眼眼好像是会穿透面罩似的,我不由一阵心惊,忙转过身随柳藏书走出厅外。

柳藏书与我无言地走着,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女,出了主宫三拐两拐,便进了西域王为他准备的客房,侍女们将我们迎了进去,便关上大门,等候在外面。

我与他呆立在房内,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出门是不可能的,可总不能真留下与他共眠,我不觉尴尬起来。

“这样吧,”他轻轻道,“你睡床上,我在桌边坐一宿,等到天亮时,我再送你出去,好么?”

我不由感动,这样的萍水相逢,他始终儒雅礼待,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甚至从来没有过我的来历,我抬起头来,向他嫣然而笑。

我们总算安顿下来,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远处有乐声悠扬,想必佐尔已是温香软玉抱满怀,此刻,我的脑子里却全是他的身影,临走时那尖锐的眼神,仿佛会刺穿我的身体,直接看到心底里,他总是有这个本事,在他的面前,我的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房外隐隐传来的悠扬曲调及女人的娇笑声,房间里,柳藏书在椅子上动了一下,这不由令我产生一丝愧疚,今晚他原可以同美女共渡良宵,可为了我,却只能在冷冰冰的椅子上坐卧一晚,一念至此,我微微抬起身,向他轻轻道:“柳公子,你何不到这里来一起躺下,我们可以聊聊天。”

黑暗中,他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我不觉好笑,相同的情况下,有些男人胆大包天,有些却是胆战心惊,不敢越雷池一步,“我知道你是个君子,请你躺到这里来,陪我说说话好么?”

他终于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和衣卧下,我注意到他非常小心翼翼的不欲碰到我的身体,这使我想起金越,如果遇到相同的情形,金越也一定会这样做,他们都是好男人,可我偏偏不喜欢他们,我爱的都是坏男人,这是我没有福份。

这一想又触动心事,不觉转过身去,轻轻问他,“既然你来自中原,可否认识一个人?永乐王府里的柳若坚?”

“柳若坚?”他一呆,“他是我的表兄,不过我们不常见面,也不大往来,怎么姑娘认识他么?”

“曾听人讲起过。”我胡乱说道,“我想他也姓柳,同是皇亲国戚,想必你是认识的。”

“是的”,他并不怀疑,“不过现在他已世袭了侯位,去年,皇上已正式封他为永乐侯。”

“是么?”我苦笑,“那多好。”

“他近来屡屡立功,并将与西域公主莎曼成婚,皇上极其宠信他,其实我这次被派来就是专为了操办这件婚事的。”

我蓦地一口气吸住,呆了半天,才又徐徐呼出。

“你怎么了?”他分明感到了,轻轻问。

我勉强笑,“没什么”,幸好此时没有灯光,他看不到我脸色灰败的样子。

“你是怎么到西域来的呢?”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到西域来呢?”

“我不知道。”我说,实在是心里乱如麻,根本无法说话。

“你还认识什么人么?”他继续问,兴致仿佛很好。

“对了。”我却又想起另一事,“还有一个人叫金越,曾经我的一个姐妹嫁给了他,你是否认识此人?”

“你说的那个金越我恐怕不会认得,事实上我只认识一个叫金越的人,他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儿子,不过他刚和皇上最宠爱的延平公主成了亲,而在成亲前他也肯定并没娶过妻子。”他问,“你说的那个金越也是江南人氏么?”

我再一次呆住,金越竟然和当今的公主成亲了,这肯定是小侯爷的安排,我走后,小侯爷一定会再找一个合适的人去笼络他,不过这次竟是个公主,他当真是舍得下重金收买。

好不容易得到了他们的消息,我却更加难受,一直以来是我太自负了吧,对于男人而言,我不过是件精致的玩物。小侯爷将我当作工具,金越转身另娶佳人,佐尔亦会朝秦暮楚,空自在塞外躲了这些年,要逃避众人的追寻,却原来都是不需要的,想是谁也没有认真地找过我,转眼他们就已尘埃落定,曾经说过的话,恐怕早已全忘记。

黑暗中,我如一只受伤的兽,呼吸沉重。

“你怎么了?”柳藏书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不由府身看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只觉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却没有流泪,我不想在他面前哭泣。

“你没事吧?为什么气息如此紊乱,你刚才受伤了么?”

我看着他着急的脸孔,这个男人也算是优秀,现在他这么关心地追问我,可这种关心又能坚持多久呢,是不是一得到我的身体就结束了呢?

人心如此复杂多变,世上根本没有永远的爱恋,我是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柳藏书焦急起来,翻身欲起,“我去给你找个医生,你再忍一会儿。”

“别去。”我哑着声音拚尽全身的力气从喉里挣出一句话,翻身一把拉住他,我用力太大,他被拉的仰面躺了下来,我收势不住压在了他身上。

他的身上有一股清香,这是只有皇室才用来熏衣的一种薄荷草药香,若有若无,离得近时才能感觉,小侯爷的身上就有这股香味,我突然如疯了一般,紧紧依偎在他身上,如同紧靠着一个过去的影子,再也不愿意放手,他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再问,我们就这么依靠在一起,一句话也没有,各自想着心事沉沉睡过去。

天亮时,他把我送回了帐篷。

苏在我帐中坐等了一夜,当看到我疲惫地走了进来时,他大是震惊:“绮丽,你怎么了?”他急问,“为何如此脸若死灰。”

我上前紧紧抱住他,浑身发颤,“苏,我很心烦。”

他不再多问,将我扶到床上,盖上被子,“绮丽,”他紧张地唤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这样,世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的。”

我一身是汗,直钩钩地望着他,他俊秀的面容如同圣人一般光洁,“苏。”我不住地叫他,“杀了我好么,我活得这么痛苦,求求你杀了我,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

他又惊又怒,上前紧紧按住我,“绮丽,这都怪我。”他真急了。

我止不住全身发抖,如同一个疯癫病人一样,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直到苏硬掰开我的嘴,朝里面灌了一大壶米酒,我才在痨病般的抽动中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又睁开眼来,苏一直守在我身边,当我醒过来时,他正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怜惜地看着我,我亦无言地回看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他叹气,“早知道我不该让你去王宫,在哪里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嘴上硬气,眼里却蒙上了水气,“苏,你说得对,世上有些东西我们永远得不到。这句话,我认了。”

我说得没头没脑,听得他直皱眉。

“你这孩子。唉,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又摇头抱怨,“都怪我不好,这些年你已经平静下来,是我自作聪明放你出去,害得你变成这个模样。”

见他如此自责,我倒安静下来,在这三年中,他已成了我的知已、兄长、慈父、良师,在我们间已生成了一种比血缘更亲的关系,我不敢说令他伤心的话。

我说:“苏,不要紧的,我已经没事了。”

他拉住我的手,“绮丽,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究竟是什么令你伤透了心,我只想劝你一句话,一直以来,我错了,你也错了,我们在西域自怨自艾,却没有想过今后的日子还很长,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这么年轻,什么事都重头再来,而且你本性热情,天下本没有你过不去的关。”

“是。”我答应,“我会把这一切都忘记的。苏,不要再为我担心。”

他疲惫地点点头,喂我喝了口汤,又道:“你昏迷了三天了,有一位送你来的柳藏书公子这些日子天天来看你,现在正在门外,你可想见他?”

“不,”我果断地摇头,“我不想见他。”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于是我说:“苏,你劝我不要太固执是么?可是苏,这种事你应该是最明白的呀,如果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其他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他微笑:“我当然知道,我不是想劝你,只是他在外面候了很久了,你即不想让他等,何不早些劝他回去。”

我这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