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总算稳定了下来,小侯爷犹不甘心,与莎曼公主怒目相对,“就算他是西域的子王,为何无缘无故来我中原?如果我没记错,外邦的皇族来中原是要先上报朝廷的。还有,子王难道不知道怀里的女子是柳世子新娶的小夫人么?这样成何体统?”
“这次佐尔并不是以子王的身份来此的,而且明天我会和他面见皇上谢罪。”莎曼公主道,“他这次来中原是为了……”
“我来中原是为了找人,”佐尔突然打断她的话,冷冷瞪着小侯爷,一字一字道,“我这次是专程来找我的准王妃——颜夕。”
他的话犹如一阵狂风,吹起了无数窃窃低语,我却只觉有一股热气从胸中腾涌而上,化作热泪自眼中汩汩流出。与小侯爷这些日子的对峙,几乎要使我老了几年,本来以为自己会这么孤军奋战至死,谁知竟还有福气听到这么蔽护关照的话,我禁不住在他怀里哀哀痛哭出来。
我的哭泣是无声的,佐尔立即感觉到了,“你被点了哑穴?”
我拼命点头。
他出手如电,飞快解穴,又紧紧抱住我,“别怕,颜夕,没有事了。”
“谁说没有事了?”小侯爷目光闪动,冷冷道,“你们分明是西域来的奸细,这次故意扰乱喜堂,还欲羞辱世子,可谓罪大恶极,来人,先把这些人拿下去,我要慢慢审他们。”
我一惊,他这是要来硬的,如若此刻被他拿下,关到了牢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又岂会有我们的命在。
佐尔也明白这点,他已一把将莎曼与我拉在身后,抽出藏在腰带中的软剑,将侍卫们与我们分开,身边又窜上几人亮出刀剑护在他身边,想必是他带来的人。
双方正要动手,忽听得旁边一人叫:“且慢,住手。”
一人缓缓走了出来,长髯青袍,相貌尊贵,小侯爷立即迎了上去,“八侯爷。”
八侯爷向他点点头,他是朝中老臣,向来颇有威望,而更为出名的是他的爱管闲事的脾气。
“莎曼公主,”他沉声道,“此人真是你的表兄?”
莎曼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有人却已应了一声,众人回头,却是一身喜服的柳藏书,虽然面色苍白,他还是站了出来,“这人确是子王,我曾在西域见过他。”
我含泪不语,他果然是个正人君子,想这次喜堂乱事,日后必定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他却并没有因此迁怒于我们,仍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他不管众人,走到我面前,“你是他的准王妃?”
我看着他悲伤的眼睛,咬牙点头。
“为什么上次见面没有告诉我?”他轻轻问,面上的表情让人心痛。
我一怔,瞬间心思急转,突伸出手来,指向小侯爷,“永乐侯点了我的哑穴,他故意让我嫁给你,是想借你挑起西域与中原的仇怨。”
这话一出口,堂上又是一阵大乱,我却是一阵轻松,如果此时我说实话,未必会有几个人肯相信,戒指在侍妆处,我又没有别的证据,说不好反而会被他反咬一口。
我看了眼小侯爷狂怒的神情,面无表情,别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会得栽赃陷害。
“怎么?”柳藏书也吃了一惊,“是永乐侯逼你的?”
“对,”我干脆道,“世子难道不见,若不是他逼我,我又何苦这般在堂上公然出丑,不过是因为我是子王的人,如果嫁给世子,岂不是要凭空惹出许多事端。”
他仍半信半疑:“可是你那次在西域……”
“那次在西域也是为了躲他,”我顾不得害羞,坦白道,“我和他有些误会,所以不愿见他,谁知就遇到了世子。”
他又一次怔住,回头看了看佐尔,此时,佐尔也终于明白了什么事,他瞪了我一眼,“原来那个女人是你。”
我道:“对不起,柳世子,纵然我们有万般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日后定会登门请罪。”又向周围众人求道,“各位大人,我一个弱女子在堂上故作颠狂,装疯卖傻,这实在是被逼的,我真是迫不得已呀。”
见我如此做戏,小侯爷大概快要气疯了,他当然不能说出命我杀人的事,也决不肯承认了挑拨两国关系的罪名,他可不是个甘心吃亏的人。
迎着八侯爷怀疑的眼光,他反而镇定了下来,“八侯爷,表弟,不要听这女人信口开河,她是西域人的奸细,今天在堂上演了这场戏,原是想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呢。”手一指我,又朗声道,“诸位,这女子原先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名家奴,几年前突然失踪,前一段日子回了王府,却说愿嫁给世子为妾,我怜她在外面颇吃了点苦,又知世子也有此意,故才允了这桩婚事,却不想她竟是跟西域人私奔的,还要借此栽赃嫁害于我,试问这样一个寡情寡义,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我被他骂得呆住,想不到他竟毒辣如此,这一口咬得好狠。
立刻所有人又都立到他那边去了,连柳藏书也疑惑地看着我。
“你才胡说呢,”莎曼公主忙上来帮忙,“明明是你把她关在府里,强逼她嫁给世子,如果你没有逼她,为什么要点她的哑穴呢?”
“我何时点了她的穴?”小侯爷看着她好笑,“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她,不过是你们在做戏罢了。”
“你……”莎曼也急了。
“你说她是你家奴,可有证据?”佐尔突然开口,他冷冷看着小侯爷,“谁能证明她原是你的家奴?”
“我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能证明。”
“你府里都是你的人,他们自然不会说不利于你的话。”
这次,轮到小侯爷怔住,的确,我一直是他贴身的侍女,除了府里,外人不大多见,其中又离开了几年,况且如今的颜夕外貌已变了很多,就算以前有人见过我,现在还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呢。
可他马上又微笑起来,“金驸马可以证明,他几年前曾在我府里见过她。”
金越并不在人群里,他没来。
“去把他找来,”八侯爷喝道,“今天这事不问明白,谁都不许走。”
金越很快来了,依旧是冷若冰霜的面孔,仿佛更削瘦了。
“你有没有在王府见过这个女人?”八侯爷指着我问他,“她是不是永乐王的家奴?”
金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佐尔,不说话。
小侯爷冷笑:“金驸马,你忘了这个女人了么?你忘记她曾经做了些什么事了么?”
他这是话中有话,我听出来了,相信金越也听出来了。
我看着他冷淡的样子,一时只觉心如刀割,罢罢罢,这辈子终是欠他的,恐怕在今日都得尽数还清了。
终于,在众人催促中,他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小侯爷,嘴边却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对不住,这个女人我恐怕是不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