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胆,居然敢偷王府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沉下脸,“意敢在我沐浴的时候闯进来骚扰,是不是不想活了,若再不出去,我就禀报金夫人,提你去审问,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她再次呆住,想不到我竟会如此翻脸,毕竟是个聪明人,看了我几眼后,一声不向地转身出去。
我闭上眼,重新坠入沉思,她真是小侯爷派来的?这就是他的目的?我或许是错怪了她,可如果她真是侯府的人,便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很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同院,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端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问。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侯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侯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侯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沉默,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两人,任何人也没有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只有我与他两人相坐对饮聊一夜,快天亮时永乐侯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他顺手将之披在我的身上。
“多美,颜夕。”他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
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道:“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笑吟吟的还没有什么大烦恼,又喝得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喜欢梅形带云头的那种,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他闻言笑不可仰,“你可真会挑东西,那件宝贝全京城也找不到。”
回首往事,那时他是多么的宠爱我,虽然我并不算是他的女人,或是否他只是把我当作个小妹妹?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
遥望那个夏日,荷花池,明月夜,我刚满十八岁,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我只穿着一件白衣,立在水中扮作凌波的洛神,他持着笔在岸上细绘,白衣乌发,清水伴笑意盈盈,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至珍贵的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答应分一半给我,他不是不重视我的吧?而那次在荷花池中,我已同全裸,他以朱砂笔描绘在我的身体上,这样亲密的机会就是夫妻也未必会有。可他仍是没有要我,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给他人。可又愿意送我玉扣子,这么意义非凡的玉扣子。
我一时心潮起伏,话也说不出来,耳旁莹儿低声道:“姑娘肯认我就好,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有机会再说,”
她目的达到,立刻转身出门。
我却再也看不下书,思前想后,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也许他是要人来提醒我曾与他那么亲近,也算是他的人了;也许他在暗示他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把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可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呀。
我的心情挣扎起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那夜夜长谈的亲昵溺爱,荷花池中像是可以融化肌肤的目光,还有水中温柔却灼人的抚弄……
我正失神,门又打开了,金越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他看上去很累,一进门便跌坐在书桌前的湘妃榻上,我上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他却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这些日子真是冷落你了。”他叹道,“父亲不知怎么地,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务交给我,过几日我还要到陕西去,有几个帮派需要清理一下。”
我自己有心事,只是微笑,听他径自说了下去,“这些天一直与峨嵋与昆仑的人在一起,天天听那些老道尼姑的长篇大论都烦得我要上火了……”
说着说着,他猛然注意到我的神情,奇怪:“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你笑得这么特别。”
“哦?哪里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呀。”我一惊,随口道,“也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当真?”他高兴起来,“原来几天没见,你还是会惦念我的。”
“这算什么话,我人都给嫁你了,自然会想你。”我道。
这话一出口,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了。真的,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算真正嫁给金越,在弄梅山庄的喜堂中,除了青青、慕蓉噙与小侯爷,其他的客人只得两三桌,而入京后,金越父母根本只当不认得我,就是下人们,虽然每天簇拥围绕,却都一口一个夕姑娘,完全不是对少夫人的称呼。
尽管一直回避,我们毕竟逃不脱这个现实,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承认我是嫁给了金越。
“对不起,”金越惭愧地低头,轻轻道,“等这些事一忙完我就去同父母理论,一定给你个名份,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不会向人讨东西,生平唯一一件要求过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玉扣子了吧,那也是在我年轻喝醉时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金越柔声道:“很晚了,我们睡了吧。”我依言而起,为他铺了床,服伺他一同宽衣睡下,他大约是心里愧疚,紧紧拥住我,不住吻我的脸孔,抚摸我的身体,我缩在他怀里,却想着自己是否就会这样一辈子继续下去。
金越并不是不体贴,但在这样防备森严的府坻里,到处充斥着明争暗斗的计俩,令人只觉伤神无奈。
黑暗中,不觉他已解开了我的衣裳,正慢慢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轻哼出声,他在我耳边含糊地说了句什么,随即俯身轻吻上我的胸前,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到个水气迷漫的浴室里去,那个在水中同样咬上我胸的人,有与他一样的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样修长坚实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俯在我身上的不是那个人呢?
几天后,金越果然去了陕西,我仍如同平日一样无所事事,不同的是,这次有了莹儿。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接近我,很快,我便明白小侯爷这次派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窃取金越放在书房的一份地图。
“金修岭早已瞒着朝庭暗中组织了高手云集的欹龙会。”她告诉我,“近年来欹龙会势力越来越大,会中眼线遍布各地,而所有眼线的分布地图就藏在金越的书房里,就在他的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册的书中”。
“就在那本书里?那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会得知?”我问她。
“你在王府几年了?”她突然反问我。
“八年”我说。
“可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她忽然板下面孔,冷冷道,“这八年来,你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小侯爷宠得你似个宝,而我却在这里是当仆人,从八岁起我就是个小婢女,我是服伺着金越长大的,每天从他一睁开眼到晚上上床为止,曾有一次晚上我看到他打开这本书看名单,事实上他只看过这一次,他一次就记住了所有的名单,我虽记不住名单,至少也能记住是哪本书。”
我不由盯住她看了许久,这个女孩子说得没错,比起她我算命好了,同样是永乐侯府收养的女孩子,我被选中送上去服伺小侯爷,而她却被选入金府,十年前金修岭刚刚坐上盟主宝位,她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移入此中的,真是难为她了,一直做到现在也没有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