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啊!一个人的臭脾气,你以为一下子就能改过来吗?才怪!
所以啊,我要是因为那天和苏弥央说的那一番话,就相信苏弥央是个好人……那我就是猪!
苏弥央态度稍微软和点,说两句真心话,洒下两滴鳄鱼眼泪,我就要兴冲冲、乐滋滋地捧着橄榄枝上去,眨着大眼睛说“和平万岁”吗?
呵呵,我要真这样了,我就是个大傻瓜!
现实告诉我,我很英明,我实在太英明了!苏弥央这家伙,简直不可信!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列车那均速轻盈的响声,些微地传入耳朵,如果忽略旁边那张让人义愤填膺的脸的话,光看看窗外飞驰向后的景色,还是蛮惬意的。
“易拉拉,这一次我暂且放过你,你可以拿去交差,不过可没有下次了。”
手里捏着扑克,装作一副跟我玩抽鬼牌游戏的悠闲姿态,完全无视车厢里虎视眈眈的女生们。
不过,你要是认为他对我说话,也跟他的表情一样温柔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阴阳怪气!
我真是吃错药了,当时就不该这么快原谅他!他根本就是玩忽职守、上班迟到!有这种一迟到就迟到十年的人吗?该罚!该用力地罚!
啊啊啊,一想到我竟然跟这家伙手拉手、肩并肩、头碰头地睡在那张超级大的蛋壳床上,还睡了整整一夜!我就……我就……我就恨不得自己消失啊!
谁叫苏弥央这家伙那么恶趣味,白色的房间、白色的蛋壳床,唯独睡衣是黄颜色的——早上醒来一看,天啊,谁要是对我们俩来张俯拍照片的话,那简直就是睡在半边咸鸭蛋里的咸蛋黄啊!
还是双黄蛋!
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不管怎么说,对于完全不知道我一夜未归、纯粹被苏弥央的魔法蒙蔽糊弄过去的爸妈,我还是很庆幸的。
至少不用被拧着耳朵大骂,对吧?
至于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坐在列车上……
“苏弥央同学,您不用回自己班上吗?”一脸梦幻状态的同班女生眨巴着眼睛,鼓足勇气搭讪。
我撇着嘴,一手托腮,看这家伙怎么应付过去。
“怎么,你们希望我回自己车厢吗?”苏弥央连眼神都懒得飞一个过去,轻飘飘一句话,就完全把女生们迷得晕头转向了!
“不不不,我们很高兴!”
“是呀是呀,我们这边有小吃零食,你要不要过来玩?”
女生们忙不迭地推销自己,真是勇气可嘉啊。
我翻翻白眼,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手中的牌。看样子,这家伙对付女生还是很有一套嘛!为什么对我态度就这么差?
“不用了,我和易拉拉还没分胜负呢。”他一语双关地说着,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湛蓝的眼眸深深看我一眼。
银色的小小光轮在他瞳孔四周氤氲着一圈迷离的幻彩,淡樱色嘴唇绽出一朵邪肆的微笑。
他真的是神使吗?根本就是个妖孽!
“那我们也加入你们好不好?人多才好玩!”女生们不甘心地提议,有几个女生悄悄用不善的眼神瞄着我。
开玩笑,我可不想被你们瞪来瞪去!
于是我大声说:“才不要!”
“不用了。”
没想到苏弥央竟也同时拒绝了。
真讨厌的默契啊!
我把牌一扔:“算了,你们玩吧!”
这种学校安排的郊游踏青,无聊死了!
而且坐在车厢里,像个被参观的展览品似的,我觉得很不舒服。
为什么明明男生们看着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仰慕,我却快乐不起来?
是因为女孩子们不喜欢我的关系吗?我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觉啊。
“唉,好想回家哦。”虽然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靠在无人的车厢连接处,望着玻璃外飞驰的景色,我觉得闷闷的。
脑海里,依稀回想起昨天跟西泽森见面的场景。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咖啡馆。
西泽森坐在那个靠窗的老位子上,很满意地点头说:“不错。易拉拉,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连神使的绝望值都能拿到,这可是一份足以抵十份的收获!”
“这么厉害?”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差别。
“那当然不一样!神使是无情无欲、清洁干净的存在,他们的属性是圣洁的,是不可以有私心杂念的。所以神使的情感波动,都很珍贵稀有。要酝酿出绝望值,对欲望很强烈很复杂的人类来说并不很困难,但对神使来说,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呀。”我问。
西泽森笑了笑,说:“易拉拉,你不懂。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每天都在产生愿望、追求着又多又复杂的目标,他们总是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所以人类的情感波动最大,很容易陷入绝望。但是呢,人类又是一种很会自救的生物,总是有人在绝望的边缘,又突然产生希望的动力,把自己硬生生地拉回来——这种力量,老实说,无论是神庭还是我们魔王殿,都不理解,都很好奇。”
西泽森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与人类相反的,神使却是一种单纯的存在。他们几乎是无欲无求的,纯白如纸。他们在神庭接受的教育就是,情感是危险的,是具有破坏力的危险品。他们不会碰触感情,也不需要感情。所以神使们通常是不会为情所动的,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铁石心肠!”
“但是嘛……什么都有个例外,哪怕是神使也一样啊。”
我眨眨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镯被西泽森拿在手中把玩。封印着未音的绝望值的红宝石,每转动一下,就折射出离奇神秘的流光。
西泽森深邃的目光,透过镜片锁定我。
不知为何,在我眼前的这张平凡的面孔却与我记忆里那邪魅绝伦的恶魔面容重叠起来。我不会忘记,那扇动着黑色蝠翼、一身黑色长袍、烈焰般飘飞的长发、紫色的薄唇以及那双邪魅的红色眼睛。
那才是西泽森的真面目……就好像,一身戎装、手持大天使之翼的双刃,强大而冷静的苏弥央,才是真实存在的那个神使一样。
西泽森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很走运,易拉拉。你的守护神使,老实说,实在与众不同。他很有名,传言被神庭的天使长看中,有望成为下一任天使长的最佳人选。他的神龄并不高,换句话说,他在神庭,如同人间的十几岁少年,但他的名气却大得连我们魔王殿都知道。”
“因为他的实力很强。传闻他是在神王的羽翼里诞生的,他天生具有强大的力量。他是罕有的空之属性,任何自然属性的神使,在他面前实力都会大打折扣。这样的存在,在神庭也是独一无二的,就好像在人间的少年天才或者绝世偶像。”
“偶像?那个家伙?我说,是不是让我出去先吐一吐?”
一个连托生转世都搞错时间,害自己的灵魂被囚困了十年的笨蛋,你说他是偶像?是呕吐对象吧!
西泽森不理会我的吐槽,继续说:“正因为他在神庭绝无仅有,所以他的存在,其实在我们魔王殿看来,已经犯了很大忌讳。神庭是不能容忍这样优秀突出的存在的。他的出现,导致了神庭的平衡崩溃。据说他是因为被太多人嫉妒,所以才下界的。其实在我们魔王殿来看,普通的神使敢这样集体孤立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吗?不对,他其实是被神王驱逐出来的。因为只要他在的一天,神庭就不会安定,迟早,神使们会产生出邪恶的负面思想,大家会质问神王,为什么苏弥央生来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我们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在恶魔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理解。
西泽森微微一笑:“事实也证明了,我们魔王殿的看法果然正确。那个天行御史不就是例子吗?你也看到了,正直廉洁的女神使,心里对苏弥央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感情。她喜欢苏弥央、羡慕苏弥央,也嫉恨苏弥央,同时产生出这么多的感情,对单纯的神使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她根本不能承受,也无法调节自己,很快就陷入黑暗绝望,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我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个红宝石,也是我的眼,我可以通过宝石传达过来的信息,捕捉到一些信息。”
“你监视我?”
“不,我办不到,我只是能感知红宝石是否接触到负面能量而已。神使产生的负能量特别精纯,我在魔王殿里就知道了,联想一下你的守护神使是苏弥央,我也就懂了。正因为是他,所以才给你带了这么一笔意外的巨大收获!”
“苏弥央到底对那个未音做了什么?”我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苏弥央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他说,这跟我没有关系。
西泽森笑了:“你应该问,未音对你做了什么才对。未音最出名的,除了她的刚直不阿以外,就是她那攻击力强悍的雷属性力量。作为天行御史,她的职责是巡视人界,说白了,她是来驱逐我们恶魔的。她无权伤害人类,尤其是你。你有自己的守护神使,她竟然在苏弥央的眼皮子底下,对你使出九雷这种连恶魔都难以招架的绝招,她失去理智了!”
我摇摇头:“她说我跟恶魔交易,是黑暗中的人……”
西泽森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与她何干呢?你的守护神使会处理你的问题,天行御史没有权利管。但她却以这个当理由攻击你,甚至想消灭你,苏弥央只是把她重伤,打回神庭,算是很给面子了。”
“苏弥央伤了她?她会不会来报复啊?”我有点吃惊,苏弥央好像对她有点感情的。
“放心吧,错在未音,我估计她暂时不能工作了。她不仅因为私心杂念做出错误判断企图伤害人类,甚至失策地被你吸收了绝望值,神使长估计也会惩罚她。”
我闷闷地低下头,西泽森问:“怎么,你还会为她担心?”
“才没有。”我耸肩,“谁会替她操心啊?我是在想,她怎么会突然就那么恨我呢?”
西泽森失笑地摇摇头:“易拉拉啊,你可真是个笨蛋!你比未音还要笨、还要迟钝啊!就连感情幼稚单一的神使,都比你敏锐!”
“我笨?”我可要生气了哦!
“未音喜欢苏弥央啊!”西泽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知道啊!那跟她恨我,有什么关系啊?”
“苏弥央对你的态度,就是她憎恨你的原因!自己回去想破头吧,笨蛋!”
突然间失去耐心的西泽森抓起自己的公文包,把手镯扔给我,站起来就走。
“喂喂,你要说清楚啊!”我接住手镯,发现红宝石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原状了——看样子他已经取走绝望值了。
“滚滚滚,我又不是你的奶爸,还负责心灵疏导!”
这个恶魔最擅长的就是脚底抹油,一眨眼工夫,他已经不见了。
于是,难题丢给了我……
未音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唉,这是为什么呢?”望着列车外流动的景色,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4
“呜呜呜……”
发呆好一会儿,突然旁边传来哭泣的声音。
啧,这种既压抑又小心的哭声,好讨厌!
我硬撑了一会儿,本想把那呜呜呜的哭声撇出脑海。可是无论怎么装作听不见,那讨厌的声音还是钻呀钻呀钻到我的耳朵里!
算了,没心情看风景了!
“喂,你要么就再哭大声一点,要么就干脆忍住行不行?我在这里看会儿风景,你却在我背后呜呜呜的,很讨厌知不知道!”我转过身去。
对面的那扇门前,一个娇小的女生背对着我,也是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隐忍哭泣。
因为我的责骂,她转过身来,哭得红肿的眼睛,像熟透的水蜜桃;小小圆圆的鼻头红彤彤的;被自己咬肿的嘴唇也红红的,可怜巴巴的。
我肚子里升腾起来的怒气,不止为何又有点泄掉,因为……
对着这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实在是怒不起来嘛!
“易、易拉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搅……你的……”女孩抽抽噎噎地解释。
她是哪一班的啊?这边两节车厢是我们班和苏弥央班的,可是她,我没印象。
我抄着双手,凶巴巴地问:“喂,哭什么啊?”
“没、没事……”她还想隐瞒。
真是让人生气!
我怒气冲冲地说:“没事那你就不要哭!好不容易学校组织出来春游一趟,你很扫兴,知道吗?”
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什么春游啦!
女孩被我吓了一跳,随后眼泪又哗哗地开始流!我真是怕了她了,哪有这么多眼泪啊?难道真是水做的女人?
“我、我、我男朋友……他劈腿啦!”女孩突然崩溃似的说了出来。
伴随着她的哭泣,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飞洒而下,滴落在车厢地毯上,留下一串串伤心的痕迹。
“劈腿是什么?”我问。
女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就是不知道,不行吗?”我瞪着她,心里觉得有点小丢脸。不过,面子上可一定不能表现出来。
女孩用手擦着泪说:“就是他跟别的女生在交往……”
说着,就又伤心地哭起来。
好烦哦!恋爱是个什么东西啊?把每个人都害得不正常!
“他要跟别人交往就随他去啊!”我不负责任地说。
“可是我喜欢他啊!”女孩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忽然很大声叫道。
“你的喜欢又不比别人多值几个钱,干吗说这么大声嘛!”我掏掏耳朵,真是的,耳膜都快被她震破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呀,他怎么可以脚踏两条船!”
哦,原来是脚踏两条船啊?劈腿的意思就是这样?我白她一眼:你一开始就说清楚好不好!
这种人的确很讨厌。
于是我干脆地说:“那种人你还理他干吗?你也不要他就行啦。”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很伤心好不好?我真心地喜欢他,可是他却喜欢上别人……那个女生根本就只是偶然碰到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女生零零碎碎地诉说着,边哭边说,一句也没讲清。看她越哭越伤心,大有水淹车厢之势,我摸摸身上,没带手帕,也没纸巾……算了,省了吧。
“既然你又不想放手,为什么不去追他呢?把他追回来就可以了吧?”我说。
女孩红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透出怪异的视线。
她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说:“易拉拉,你好奇怪。男朋友劈腿了,难道我还要原谅他吗?怎么可以原谅他!”
我的天啊!
我狂翻白眼:“那你是要怎样?”
我脾气不好,这个女孩心情更差,她也大声吼说:“我伤心!我难过!我哭一下都不行吗?看到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他对那个女生笑的模样,比对我时还温柔一百倍,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我的质问,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我骂那个女生,他竟然还护着她!我好难过!我恨不得自己消失掉!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自己喜欢的人却对别人好,那种心痛得快死掉的感觉,你不懂!”
吼完这一切,女孩撒着泪飞奔而去。
不少同学都探着头观望,我却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傻傻发呆。
她说我不懂?
自己喜欢的人,却对别人好……那种感觉……就是心痛吗?
我……不懂……是吗?
“喂,发生什么事了?”
空气中飘来一缕冷香,淡漠的芬芳,仿佛空谷绽放的幽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走来的人是谁。
只有苏弥央,会这样不打招呼地接近我。
或许无礼,但却很自然。他不是任何人,他是苏弥央。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只属于我的……苏弥央。
我没有回头,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苏弥央一手搭在我的肩头,轻轻一用力,把我扳过来。
工整的眉头微微蹙起,挺直微翘的鼻尖勾勒出精致典雅的完美弧度,粉润的嘴唇微微松开,仿佛随时酝酿着一抹浅洌的笑。当我的目光与他的眼神相触,我突然懂了。
为什么未音会那么恨我、讨厌我?
因为我,未音才犯了大错是吗?
苏弥央……
答案在你啊。
我真傻,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对别人好,心会痛得像快死掉。
未音……苏弥央……我……
是一个误会?
还是一个注定的轮回?
我们,就像站在万花筒的两端。
凝视的,是我们的双眼;旋转变幻的,是我们的位置、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