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活了。"男人醒过来后,眼泪泉眼一般从他紧闭的眼睛里冒出来。
"爹、爹、爹。"爬在男人身上嘤嘤哭泣的两个孩子见爹醒来齐声喊。
男人缓缓睁开眼说:"我咋回来的。"
女人说:"我找人把你抬回来的。"
男人两眼盯着黑黑的屋顶,长长叹一口气。女人对孩子们说:"你爹没事了,快去睡觉。"两个孩子爬到炕头,拖过一床补丁撂补丁的被子,不一会便睡了。女人把怀里睡熟的孩子往炕上放时,孩子醒了,女人轻轻拍打几下,孩子才没哭。
"我真不想活了。"男人说。
女人盘腿坐在炕上一言不发。
"这种日子,我过够了。"男人说完把身子侧侧,窗外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仿佛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又似乎要把这个世界压个支离破碎。
女人仍然一声不吭。
"要不你就改嫁吧,别再跟着我受罪。"男人说。
"要走我早走了,用不着拖到现在。"女人说。
"要不咱带上孩子逃走。"男人说。
"往哪里逃?"女人叹口气。
"那咱就一块去投湾,我看早晚也是一个死。"男人狠狠地说。
"死就死。"女人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咱把这个小的带上,这么小,留下他,我不放心。这两个大的也累不着人了,他俩爱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吧。"
"那好吧。"男人爬起身下炕,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
女人给两个大孩子盖盖蹬开的被子,抹抹满脸的泪水,轻轻抱起最小的孩子,悄悄吹灭昏暗的煤油灯,慢慢迈过门槛,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男人。
夜静得死去一般。
他们并排着朝村东头的大湾走去,每走一步,就是靠死神近一点,几百米的距离似乎走了一生。
他们站在岸边稍微停留一下,冷冷的水面透着寒气,那寒气像锋利的刀,刺得人生痛。
"哗哗哗……"男人毫不犹豫地下水。
女人紧抱着孩子也义无反顾地跟下去。
水越来越深,漫过膝,又漫过腰。水越来越重,压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哇……哇……哇??"突然水把睡梦中的孩子咬醒,那一声又一声高亢嘹亮的哭声,在静静的黑夜里,像一下又一下的钟声,向四面八方一圈一圈地扩散。
女人突然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一边哭一边说:"咱回去,咱回去,不为大人也得为孩子……"
男人转过身,把女人与孩子拥在怀里,滚滚而下的热泪砸在坎坷的水面上。
那个怀中的孩子就是我,当时还没断奶。
这篇小说很真实,即使结尾不说:那个怀中的孩子就是我,当时还没断奶。因为当入遇到挫折和困难时,都会想到自杀和轻生的念头,但往往意志战胜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