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处的地方明显是一间豪华的酒吧,小雅仔细想了下被“国王”带出来的方向,她醒来的地方应该是酒吧的包间。她看一眼调酒台,五光十色的舞池,坐着的沙发都是顶级的,与焦倪琛公寓里的沙发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看来,她醒来的那间房间的确是酒吧的包间,而不是酒店的房间了。
小雅心里哀叹一声倒霉,对这次绑架忿忿不平。
焦倪琛的保镖像往常那样在查清周围一切之后围在他身边,有近有远,小雅看惯了他们的身形,且他们与狂欢的学生还是有所不同,因此还能分辨出几个熟悉点的人影。
保镖对焦倪琛轻轻摇头。
焦倪琛没给保镖回应,而是对小雅说道:“我来时,对方让我戴了这个面具,看到你傻呼呼地坐这里,我就过来了。”
他笑一声:“没想到你是这么欢迎我来救你的。”
小雅想到自己砸盘子的举动,微囧,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她哪想得到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换了呢?
她突然记起那会儿自己以为的手枪,往焦倪琛的手里看去,他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她还是问:“我记得你手里有……”她踟蹰了下,头靠近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焦倪琛抓住她的手,摸到他胸口处,还未摸上衬衫,她惊得缩回来。不敢再问了。焦倪琛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她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动作那么快,这里的沙发虽然不是正处在灯光下,可时不时还是会有人的目光落在这里,他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把手枪握在手上。
他又低笑一声,对她没有连人带手推开自己很是满意。看到几名搜查的保镖对他摇头示意。他低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吗?”
小雅有瞬间的迷惑。抬头看他一眼,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事:“不是,我醒来的时候,在那个房间里。”
焦倪琛如鹰的眼睛看了一眼她指的房间。保镖们不用他吩咐,立刻进去搜查。
“还有什么发现吗?你把绑架过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焦倪琛问道,那些人现在肯定不在这里了。他在澳洲的势力虽不如港区,但也不是没有,那些人进得来不一定出得去。不过,要抓住他们还是得费点波折。
小雅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对焦倪琛有所隐瞒,把从被绑架上车,到遇到“国王”换人之间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焦倪琛若有所思地点头,想问她早上在洗手间与焦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问的话容易引起小雅的联想,欲言又止之间便看着她与早上不同的着装没有说话。
“你不报警么?”小雅问道。澳洲毕竟是国外,要抓绑架犯还是靠警方的力量比较靠谱。怦怦跳的心脏这时候才恢复正常。要说凶险还不算凶险,那些人没有伤害她,当然,刀子和手枪确实吓到了她,若不是她与焦倪琛此刻坐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她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侧头,看到保镖为他们挡掉几个欲过来搭讪的人。
焦倪琛道:“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不相信我可以查出来么?”
小雅自然相信他的势力,但是交给警方不是更好更合法么?同时,她也想到了警察的效率确实低,既然自己得救了,她也不想再卷入其中,平平静静的才是王道。
焦倪琛补充一句:“我不想你三番四次被警察打扰。”
小雅听了,心里一暖,他竟然与自己想的一样,声音柔和了下来:“那你抓到坏人,再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好了。对了,我记得他们说的中文很流利,后来戴国王面具的那人说的英语也非常流利。虽然没看到面貌,可是那几个男人的头发是黑色的。”
她没有妄下论断,只是道出客观事实,让焦倪琛自己去评断。焦家在商场上的地位导致他们四处树敌也是正常。
焦倪琛“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他不自在地咳一声,眼里暗得如宇宙里的黑洞,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小雅被他的目光吓住,眼见那黑洞越来越具有毁灭性,她连忙说:“是绑匪中的一名女子给我换的,他们说那些衣服首饰里有追踪器。”
说到这里她恼怒起来,刚才为了避免换衣服这段尴尬,她没有提,这时想起来愤恨地说:“我的衣服首饰里真的有追踪器么?”绑匪连头发上的发卡都给她扔了。
她想到打电话那回,怪不得焦倪琛那么快找到她,原来早早地就防着她。
“我不是怕你出意外么?”焦倪琛意有所指地说道,目光一松,焦距落在别处,有些躲躲闪闪的意味。
小雅追问道:“意外该发生的时候不还是发生了吗?我还不是被你的仇家绑架了?你到底放在了什么地方啊?”
焦倪琛迎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站起来时把她也带起来,转移话题道:“这里还不安全,绑匪可能会回来,我们先回去。”
他的声音很温柔,充满了安抚意味。
小雅自己说绑架毫不在意,一听他说“绑匪”,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这时候顾不上是不是被焦倪琛占便宜吃豆腐了,随他搂住自己往外走。她的腿到现在还有点后知后觉地发软。
到了车上,小雅敲敲窗子,发现是曾经焦倪琛说的防弹玻璃,心里终于安稳了些。看看时间,距离被抓上车那会儿,才过三个小时,可她觉得自己过了一辈子,本来昨晚守了焦娇一夜身心俱疲,又受了惊吓,便觉得犯困。在焦倪琛的肩膀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就睡了过去。
焦倪琛轻叹口气,将她整个身体放平,靠在自己腿上,小雅不舒服地翻个身,差点掉到地上去,他连忙搂住她,让她头朝外睡觉。
他在她光滑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神情有点哀伤,本来两人之间有爷爷的插入而缓和了不少,谁知大姐竟然出了这招,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听小雅的描述,绑匪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以“焦太太”称呼,且他们能准确找到他布置在暗处的保镖将其打晕,那么,他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揉揉眉心,疲惫从四肢百骸传达到心里。
早上,他让医生把焦娇病房里的电话线与外界联上,焦娇立刻给焦老爷子打了电话,焦老爷子没有冷硬到底,仍是推说丁晓晃过于虚弱,不能看望她。焦娇得到证实,但不看到丁晓晃不放心,况且绑架自己的弟媳妇,在两位弟弟面前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就是默认了。
焦娇料定他和倪青不敢告诉爷爷,而她手中有一张能让他粉身碎骨的王牌。
绑架这件事的真相只能不告诉小雅了。
他默默地倒了杯威士忌,让冰凉的液体火辣辣地从嘴里一路烧到腹中。他们是亲姐弟,这么互相算计防备是为了什么?
“小雅……”焦倪琛轻声呼唤,抱紧了她没有说话,静静地想着后面的事。
他知道以焦老爷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拗性格,是不会轻易答应焦娇的,便让倪青守着焦娇劝解,让孙安邦调查小雅身上追踪器所载的位置。而他则亲自带人闯医院,与丁家的保镖打过一架之后,强行用救护车把丁晓晃送到了焦娇的病房。
在丁晓晃与焦娇会面之前,他从孙安邦那里得知小雅身上三个隐秘的追踪器已经被扔掉,这事还不能经过警方,他只能慢慢查。最担心的就是,焦娇找的人若是不可靠,那么,小雅被绑架可能转化为真正的绑架。
还好想象中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小雅安全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他心里多了一层秘密,这让他极为难受,而这件事带给小雅的负面影响则可能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车子在焦老爷子所在的医院停下,焦倪琛先让保镖扫描一遍小雅身上是否有危险物品以及那两个面具,然后他叫醒了小雅。
小雅醒来后发现所在的地方,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当她发现自己整个躺在焦倪琛身上的时候脸一下子黑了,焦倪琛没有多余的动作,笑道:“怎么?睡得太舒服,想赖在我身上不走了?”
小雅连忙爬起来,发现双腿酸软,这才知道并没有做噩梦,而是传说中的绑架确实发生在她的身上过。她扶着门下车,焦倪琛站在门口看她。
她想了想,自己是因为焦倪琛这个祸害受了委屈,毫不客气地拽住他的胳膊给自己搭力。
为什么绑匪要讹诈焦倪琛的钱,被绑架的却是她?太不公平了!
焦倪琛轻笑一声,任由她把自己的西装袖子给揪出褶皱,却听到小雅问:“他们问你要多少钱?”
“什么?”
小雅脚步没停,说道:“我说的是,绑匪问你要多少钱把我赎回来?我值多少钱?”
焦倪琛惊讶地低头望她,而她刚好抬起头,焦倪琛在心里点头,这个高度和角度很适合接吻。
他笑着,很认真地说:“我所有的财产,加上,我的命。”
他的呼吸带出了清淡的酒精的味道,扑打在她的脸颊上,又热又冷,又刺激又浅淡。
小雅听了他的回答,脚下一个踉跄,吃惊不亚于他听到这个问题。
焦倪琛像早有准备一样,握住她的双肘,笑着说:“看你,跟个孩子似的,走路都不稳。”
小雅恢复平衡,动动差点崴到的脚踝,没有刺痛的感觉,心下一松,却碎碎念地腹诽:谁让你这么吓人来着?
她沉默下来,也不反驳焦倪琛的话。
焦倪琛见她着实吓得不轻,便把她打横抱起。小雅不得不说话了:“你放我下来,待会儿爷爷看到成什么样子?”
“谁说我们要去爷爷那里的?”
结果焦倪琛带她做了全身检查,还带她去了这家医院的妇科,小雅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扒住门口,屈辱地说:“我没事,不做什么检查!”
焦倪琛哄她:“就是个全身检查,没什么的。很快就可以出来。”
小雅不干,她才不上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说没事就没事。我,不,去!”
焦倪琛见哄的不管用,干脆来吓的:“你昏迷了两个小时,若是被人注射了什么药怎么办?”
小雅一愣,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口的牌子:“那为什么是妇科?注射什么也不可能给我注射个孩子吧?”在她印象里,妇科就是生孩子的地方,她又没妇科病,来这里焦倪琛的用心不是昭然若揭么?
焦倪琛脸一下黑成锅底:“别乱说话,到这里来。”两人的拉扯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焦倪琛把小雅强行拉到角落里。
“干什么?我说了不会去那里。你别白费心思了。”小雅不情不愿地跟他走,她陡然发现自己这副样子像撒娇,可能真是因为受惊过度了吧,她不过是个没家人疼爱的孩子,也想找个靠得住的依靠啊。
心下哂然,还是随他到了楼梯处。这里很少有人走动。
焦倪琛严肃地说道:“小雅。这不是件小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检查了总是放心些。”
小雅望着他黢黑的眼眸,一时结舌。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若是真有个孩子怎么办?”
焦倪琛脸黑黑的,由黑转青,由青转绿。像个调色盘:“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不喜欢这样的假设。
小雅想着自己受了这么大惊吓,也得吓吓他:“你也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真有个孩子。那你会怎么办?”
焦倪琛眼底的风暴一闪而过,归于平静时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雅毫不犹豫地说:“我想生下来。”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刚才的化验和检查已经显示过了,焦倪琛的担心没有必要。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焦倪琛一愣,说道:“那就生下来。”
小雅扑哧一笑:“生下来你养啊?”
焦倪琛没说话,仍要把她往妇科室里拖,威胁道:“若是不让医生给你检查。我就亲自给你检查!”他的目光掠过她的短裙。
小雅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硬是被他拉到了妇科室。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句“下/流”。
焦倪琛亲自把男医生赶出来,让女医生给小雅检查,他不需要带保镖那里一站,而是请男医生们出来喝咖啡,问了些孕妇应注意的情况。女医生里有个他认识的人,他只小声交待了些事。女医生一边给小雅作检查,一边暧昧地朝她笑。
反正都躺在这里了,小雅也不好反抗,尴尬地让医生们摆弄自己,只是女医生反常的微笑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肯定是焦倪琛说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她刚出来,焦老爷子的主治医师找过来了:“焦先生,焦太,焦老先生正在病房里等你们,他说今天下午要出院。”
他笑得慈祥,还看了下妇科室的门牌。
小雅呆了,很有冲动朝焦倪琛的脚上踩几脚。
她瞪他一眼,几乎是捂着脸到了焦老爷子的病房里。
果然,焦老爷子一看见他们来就笑呵呵的:“小雅,听说你去孕检,是不是有好消息了?我就说嘛,年轻人不能冲动,你看,若是你们昨天离了婚,这孩子不是成了单亲的孩子?”
她不过做个检查,竟然不过是进门出门的时间就成了孕检?
“爷爷……没有。”小雅声如蚊呐,脸上通红一片,她真心认为焦倪琛是个祸害。
“好了好了,女孩子都要成长为母亲,你不用害羞了!”焦老爷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看出小雅的窘迫,索性直接问焦倪琛,兴致高昂,“说了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了么?哎呀,肯定是你们送床单的那回?是不是两个多礼拜?”
焦倪琛没有否认,笑着回答:“结果还没出来,我们正在等。”
小雅的脸把调色盘复制了一遍,最后完全转成了白。偏焦倪琛这个时候过来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她腿软,拒绝不了。
焦老爷子更肯定了几分,他这孙子从来不做没谱的事,笑呵呵的,没再问害羞的小雅,而是说:“这事啊,你姐姐有经验,多让小雅去她那里走动,到时候我们家有两个孩子前后脚出生,可是热闹了!”
焦倪琛微怔,没想到爷爷竟是这么期待,当初床单的事让爷爷后来下定决心插了手,此时再否认,他怕老人家会受不住,便仍是笑,只是笑容里有了点愧疚和苦涩,敷衍着答应他的话。
焦老爷子觉得自己人生完美了,孙女摆脱了魔掌,大孙子事业上有手段有魄力,家庭也稳定下来,二孙子虽说私生活上随便了点,可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焦老爷子看到桌子上的两只花花绿绿的面具,话题一转问道:“你们去哪里了?怎么弄了这两个东西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焦老爷子难得话多起来,搁在平常他是不会问两个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的。
焦倪琛回答道:“我昨天接到一个朋友的邀请,今天带小雅去了酒吧参加化妆舞会,这是他们为我们准备的面具。”
平常这种事都是小雅说的,焦倪琛看她行动不便,就自己拿了面具给焦老爷子看。
焦老爷子眼睛一亮,一看就知道是情侣面具,只是古典了点:“看着有趣,你们倒会玩!”
小雅这时开口,扮演她平时的角色:“爷爷,等有时间你也去参加这样的舞会,很有趣呢!大家谁都看不见谁,看到您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焦倪琛心下一松,对她笑了笑,把说话的空间留给爷孙俩,他依然做好他的听众。
焦老爷子更是欢喜:“我都老头子了,你们年轻人不把我哄出去才怪!”
小雅看出他心情好,她同焦倪琛一样的心思,再怎么闹腾,人总算是回来了,没事的话还是不告诉焦老爷子以免他担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一想,似乎从焦娇和丁晓晃到达澳洲后,各种事情也接踵而至,早知道,那时候说什么都不让丁晓晃来澳洲的。
“您身体硬朗,精神烁烁,谁知道您的年纪?我听说明……每年有些大学里就有学生教授一起玩化妆舞会的事,不如您也去试试?”小雅心里有事,差点把明珠大学说出来,转了个弯才把话说圆。
她在学校里的确参加过每年在圣诞节由学生会举办的化妆舞会,舞会呈滚动型,从早上一直开到晚上,很多外国留学生在这一天不回家,可以狂欢一整天,一般的学生是成群来的,参加几个小时就走了。
她前两年新奇还去瞧了瞧,狠心花了一笔钱在打扮上,后来去则是做服务生,在自己学校里,薪水不错,还安全。
焦老爷子有了兴致,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正讨论得热闹,不妨丁大夫人突然敲门而至,焦倪琛去开的门,房间里的笑声像按了关闭按钮一样戛然而止。
焦老爷子脸上的笑容犹在,看到是丁大夫人想说小雅怀孕的事,但倪琛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不好给人空欢喜,便转了话问道:“丁家媳妇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抬头一看,丁大夫人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一怔,不好多问,便等着她的回答。
小雅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她还不知道自己绑架后焦娇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看丁大夫人这副光景还以为丁晓晃术后出现了恶化,但思及焦老爷子还不知道丁晓晃的事,便抿抿唇角没有问,把主动权交给丁大夫人,看她要说什么。
“我来是找小雅和倪琛的,有点事让他们帮帮忙。”丁大夫人维持着贵夫人的矜持,声音里的哀伤尽量遮掩起来,稍微听出点鼻音,只眼睛下红红的,眼角有点血丝。
焦倪琛在焦老爷子面前向来不多话的,只看了看她,没有作声,神情很是冷漠。
焦老爷子以为是DEM里的事,只是这事不该提及小雅,他有点不耐烦,仍是和蔼地说:“倪琛,有些事我老头子没精力管了,亲家之间互相扶持是应该的,说不上帮忙不帮忙的。既然你岳母说有事,你去听听,啊?”
焦倪琛答应一声,起身走到丁大夫人身前,等她先走。丁大夫人听了焦老爷子的话心中不甘、屈辱,可是事实上DEM就是在明珠的扶持和帮助下才能有今日的光景,她只看了眼小雅便率先走出病房,对焦老爷子说了声“打扰,抱歉”,脚步有些凌乱。
焦倪琛随丁大夫人到了丁晓晃的病房,丁晓晃人不在,丁老爷子也不在这里,里面空荡荡的。
丁大夫人关上门后,对焦倪琛恳求道:“倪琛,你救救晓晃吧!早上你们混乱那会儿,医生说晓晃的胃出血有恶化的趋势,本来这个病调养艰难,要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养好,他才刚做完手术,又受了刺激,怎么能一直呆在焦娇那里呢?”
她眉头紧锁,完完全全是个为儿子而走投无路求救于人的母亲。
焦倪琛声音淡淡的:“我会让人在大姐那里配一套医疗器材。”
丁大夫人眼泪流了下来:“可是,晓晃的病拖不得了,医生说要再进行一场手术才行。”她有些激动,可知道自己不能冲动,还是硬忍了下来。早上医生已经准备要做手术了,可焦倪琛硬是把丁晓晃从手术室里强行带走。这话在她舌头尖上转了一圈,没有说出来。
“我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孙子!”
丁大夫人几乎崩溃,左右都是为难,无以为助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起了小雅,当初以为自己会把她推入火坑,以拉自己儿子一把,谁知道最后小雅竟然李代桃僵,晓晃被焦家抛弃,而小雅却安安稳稳地坐在明珠夫人的位置上。
何况,她的儿子要死了,小雅的丈夫这么无动于衷,是不是小雅在背后说了她什么坏话?她又觉得不可能,小雅那个傻孩子从小那么听她的话……
她一时疑神疑鬼,一时担忧焦虑,脑子里混乱不已,正要冲焦倪琛大吼:“你——”突然看到病房门打开。她怕人闯入看到自己求人丢脸,因此时刻也分了注意力放在那扇门上,看到门打开的瞬间就住了口,然后看到小雅静静地站在门前。
“大哥呢?”小雅是借拿化验单的借口出来的,看到丁晓晃不在病床上十分吃惊。
丁大夫人虽觉小雅没有以前那么亲近她,可两人相处的机会不多。她只把小雅的变化归结到“失忆”上。小雅以前就厌恶丁二夫人,那么现在即使知道丁二夫人是她亲生母亲,应该也不会喜欢她。而小雅的吃惊不像是作假。
她几步越过焦倪琛拉住小雅的手哭道:“小雅,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倪琛把晓晃送到娇娇那里去了。他昨天和你爷爷吵了一架之后身体不支晕倒,医生说今天安排手术,眼看手术时间要到了。他人却不在这里。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无论心里怎样怨恨焦倪琛太无情,她还是不敢直接指责他,连对小雅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焦倪琛不悦地看小雅一眼。怪她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小雅睨了他两眼,没理他,谁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生气。焦倪琛面上和悦,看不出担心还是幸灾乐祸,可小雅从他平抿的嘴角看出他生气了。
她蹙着眉,丁大夫人还真是会为难她,她哪知道怎么办?焦娇和丁晓晃都是背后有靠山的人。她哪个也不敢得罪啊!
她正在焦急地想办法呢,丁大夫人以为她不肯帮忙便尖声叫道:“小雅。连你也坐视你大哥不管!你是要害死他么?”
小雅一阵恼火,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丁晓晃有今天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的母亲即丁大夫人没教导好的缘故。同样是母亲,莫妈妈教导出来的莫黎明怎么不是丁晓晃那副浪荡德行?当然,两者不能这么比。
但丁大夫人丝毫不检讨自己,把过错栽到她身上就不对了。她心里更加肯定丁大夫人对丁小雅不是真心,而以前的丁小雅真是瞎了眼才认丁大夫人当母亲。
她压了压火气,放轻声音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谁要害死大哥的时候,爷爷那里怎么说?”她索性不叫丁大夫人“母亲”了。
她失踪一个上午,被人绑架,这件事还找不到地方去哭呢。想到这里就觉得悲凉,她也想有个妈妈成日挂念自己呀,可丁二夫人远在天边,和自己一样是个软柿子。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夜里推自行车被摩托车撞倒在地,当时那喝醉酒的司机从车上掉下来,她怕那人死了,忍着疼问那人有没有事,听那人能说话,还能站起来推摔坏的摩托,她才放心回家。其间,她的腿一直疼痛不堪,可她一直忍着没哭,直到回了家才在爸妈面前号啕大哭,把心里堆积满的恐惧发泄出来。
然而,她被绑架这么大的事,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哭泣的肩膀。
焦倪琛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知道是丁大夫人的指责刺激到了她,顿时把那点不悦放下,走到她身边。她的手被丁大夫人握住,只能用手肘扶着墙,他看得一阵心疼,把她的手从丁大夫人手里抽出来,挂在自己胳膊上,给她支撑。
小雅心里一暖,焦倪琛虽然越来越浑蛋,可在她身边的一直是他。这一刻,她的感觉有点复杂。
丁大夫人见焦倪琛毫不避讳地与小雅站在一起,她还没注意到小雅身体不适,眼底闪过嫉恨,情绪稍微平复下来,说道:“你爷爷身体不舒服,先回了公寓,说他年纪大了,做不了儿孙们的主。小雅,你大哥的身体……”
她拧起眉,有点乞求的意味,心脏像被人挤压成一团似的痛。
她的难堪落在两人眼中,小雅对丁小雅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而她连丁小雅曾经遭遇过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对丁大夫人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不想与此人多打交道而已。但是,丁晓晃的麻烦还是得解决。
“倪琛,不管怎么样,大嫂决不会想看到我大哥身体垮掉。你看,能不能让我大哥先回来做完手术再去大嫂那里休养?”小雅抬头对焦倪琛说道,她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只是无意识的。丁大夫人虽说得模糊,但她联想到早上的那通电话便猜了个大概,丁晓晃定是还没做手术就被焦倪琛两兄弟给弄走了。
焦倪琛低头瞥了一眼她的手,正要转回头时发现她手肘那里有点点青黑,他神色未动,自然地移开目光,丁大夫人在这里不是追究的时候。
想了想,他看着丁大夫人说道:“这样吧,这里也有妇科,让大姐转院到这里来住两天,不过爷爷要先出院。”
最后一句话是对小雅说的。
丁大夫人惊喜交加,这样是最好不过的,孙子、儿子都在她身边,没有人比她更高兴了,声音里控制不住喜悦,连忙说:“那我再与手术医生联系。倪琛,他……和焦娇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会亲自过去一趟,您让医生先准备手术室。”焦倪琛抬手看一眼表,快到中午了,小雅还没吃饭。
丁大夫人连道谢都没来得及说,飞快地去安排手术相关事宜了。
小雅弯唇而笑。
“笑什么?”焦倪琛好笑地问她。
“没想到你能让大嫂转院。”这种纡尊降贵的事不像是焦倪琛做得出来的。
焦倪琛似模似样地叹口气:“我想通了,这世界上总有打不散的鸳鸯,既然大姐认为呆在丁晓晃身边会舒服点,我没必要做棒子。”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眸中流光闪动。
小雅被他看得低下头,声音低了下来:“爷爷那里怎么说?你一会儿一个说法,爷爷肯定会发现不对劲。”有些事还是早日坦白的好,可焦老爷子有心脏病,让他们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
焦倪琛也有些烦恼,爷爷是乐意见到大姐离婚的,现在不仅刺激了大姐,事情还有反弹的迹象,只希望大姐能不要那么糊涂,可别看见丁晓晃就想着与他复婚。
经过小雅绑架一事,他觉得在大姐与丁晓晃的事情解决之前,小雅始终有被威胁的可能,这让他十分不悦,可一时没有好的法子打开这个死结。
他眸光一闪,说道:“爷爷是个豁达的人,我想你大哥生病了,大姐来看望一下没什么的。”他突然岔开话题道:“你的腿还发软吗?”
他打开门,外面还站着丁家的两名保镖,只不过病房里没有病人,他们只是克尽职守地站在门外。怪不得丁大夫人出出进进要关门。
小雅动动腿,自嘲地笑了笑:“感觉像爬了大山一样,腿肚子一直抽搐。”
因为她心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消散。
焦倪琛深看着她,小雅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知道爬山是什么感觉呢?便顿住口不说,手上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两只手都吊上去。
焦倪琛没有戳破她,而是突然抬手扯掉她手臂上的绿色蝴蝶结,小雅忙用手遮掩,之前她隐隐觉得这次绑架不简单,下意识地在全身检查时没有让医生看手肘这里。
焦倪琛捏着她的手移开,看到一片青黑的淤痕,还是手指的印子,印子上些微刮得粗糙的血丝,顿时觉得十分刺眼。任哪个丈夫看到妻子身上留下了别人的指印都不会高兴的。他的脸沉下来:“他们打你了?”
小雅可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只直觉他会不高兴,手忙脚乱地把绿带子系上,尽量不在意地说:“不是,是抓我上车时捏出来的。可不能让爷爷看出来。”她一只手系不好,把带子往他手里一塞,有些气恼。
焦倪琛火气消了不少,脚步停下来,比照着原来的样子给她打个蝴蝶结。可他心里还有个结没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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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倪琛先给焦倪青打个电话,之后和小雅先去妇科室,又一起到了焦老爷子病房里,焦倪琛把心有余悸的小雅留下来,他自己亲自去解决焦娇的固执,或者说偏执。
小雅唯唯诺诺、半遮半掩地把丁晓晃生病的事对焦老爷子讲了一遍:“我大哥胃出血,在另外一家医院急救,呆会儿要转到这家医院来,大嫂那里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件事,说是要看望大哥。”
焦老爷子果然很豁达:“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有年轻人的解决办法,不经历不成长。”
焦娇成长的代价大了些,撞了南墙仍不回头。
小雅看他唉声叹气的,似有失落之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慰他:“爷爷,大哥……和焦娇大姐不是小孩子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焦老爷子掀掀眼皮看她,突然笑道:“你说的也是,我们围着他们操心,他们也不领情,反而嫌弃我们碍手碍脚。”焦娇再怎么胡闹,始终是个端庄大气的孩子,焦老爷子竟有撒手不管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