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爱情痣)
早在远古时代,爱尔兰的英雄们都是和神共处的。
在这些英雄中,再没有谁比菲恩更特别了,据说他骁勇善战,无人能出其右,而且他的智慧、正义和慷慨也和善战的品质一样出类拔萃。
菲恩有很多跟随者,但只有当这些跟随者证明了自己的英勇机智之后,菲恩才肯接受他们的效忠。菲恩的跟随者被人们称为“爱尔兰勇士”。在这些人中,有力大无比的高尔、才华出众的欧星和英俊潇洒的迪尔米德。迪尔米德是菲恩的亲戚,菲恩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
菲恩的生活一直充满了冒险和快乐,可是到中年的时候,灾难突然降临,他的妻子病逝了。自那以后,菲恩形单影只、悲痛欲绝,他的跟随者们看到他这样,也都难过不已。
有一天,大力士高尔说:“菲恩啊,你不要一直活在孤独和悲伤之中,再娶一个妻子吧,也许这样你会过得好些。”
“你说得也有道理,”菲恩说,“可谁又会愿意慰藉我的晚年呢?年轻美貌的姑娘们看到我已白发苍苍,肯定不会喜欢上我的。”
“在爱尔兰,少女们都很崇拜你呀,她们都以能成为你的妻子为骄傲呢。”英俊的迪尔米德说。
这时,诗人欧星也发话了:“据我所知,爱尔兰的哈尔国王有一个女儿叫做格拉尼娅,她的美丽善良无人不知,难道她不配做你的妻子吗,菲恩?”
“也许她确实很美,”菲恩说,“可是他的父亲哈尔国王多年与我为敌,我无意于取悦他来得到他的同意。而且万一他拒绝了我,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迪尔米德热切地说:“我听说哈尔国王其实很想和你和解呢,难道他还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你以表和平的诚意吗?”
菲恩沉思了一会,然后说:“我也希望能和哈尔国王像朋友一样相处,这样他就能接受我的请求了。那么高尔,你和欧星去一趟哈尔国王的提姆尔宫殿吧,就说我向他的女儿求婚。”
“也许我也该和他俩一起去帮你说说好话。”迪尔米德很想为伟大的菲恩效劳。
“不了,你就留这儿吧。”菲恩爱惜地看了迪尔米德一眼,“在我孤独的时候,有你陪着我会愉快些,等待哈尔国王消息的这段时间我也许会很低迷。噢,迪尔米德,要是我的眉头上也有和你额上一样的‘爱情痣’的话,我就不用担心遭到拒绝了。”
“伟大的菲恩难道还需要这种小东西吗?”迪尔米德大笑着说。
菲恩提到的“爱情痣”,传说是青春女神趁迪尔米德睡觉时点在他额头上的。这颗痣具有神奇的力量,谁要是看到了它,就会永远爱上它的主人,也因此,迪尔米德遇到了很多麻烦,他不得已只好把头发披下来遮住这颗神奇的痣。
此时,高尔和欧星已到达了提姆尔宫殿。他们向哈尔国王说明了由来,哈尔国王很礼貌地接待了他们,并表示愿意将女儿嫁给菲恩,不过,他不知道女儿是否愿意接受。
“我曾答应过她,不强迫她的婚姻,”哈尔国王说,“不过,现在有这么一个少有的英雄人物向她求婚,但愿神灵保佑,她能够同意嫁给菲恩,我实在是厌倦和他的战争了。我这就去问问女儿的意见。”
于是,高尔和欧星随同国王来到了公主那里。他俩没想到公主是那么美丽,一下子惊呆了,阳光下她的发辫像金黄色的谷子,肌肤胜雪,深蓝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公主安静地听完了高尔和欧星的陈述,然后她轻轻地问:“我一直默默地等待着真爱进驻我的心里,你们觉得我和菲恩能幸福吗?”
“在爱尔兰,再也没有人比菲恩更好了。”高尔和欧星异口同声地说。
“那么您觉得呢,父亲?”格拉尼娅问道:“您也希望我嫁给菲恩吗?”
哈尔国王回答说:“亲爱的女儿啊,菲恩是一个难得的勇士,你嫁给他有很多好处呢。这桩婚姻不仅能给你带来幸福,还能给我的子民带来和平,因为这样就可以结束我和他的冲突了。”
公主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好吧,我愿意嫁给菲恩。”
高尔和欧星得到答复后便兴高采烈地回去了,他们告诉菲恩,两周后格拉尼娅将成为他的妻子。他们将格拉尼娅的美貌和优雅说得绘声绘色,让菲恩知道格拉尼娅犹如天仙一般。菲恩听后恨不得马上就和公主结婚,他觉得等两周太久了。
迎亲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天,菲恩带着一大队爱尔兰勇士上了路,迪尔米德也在其中。他们到了提姆尔后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可是当格拉尼娅看到自己的新郎时,心里却感到无限的失望。她没有想到,菲恩竟然已头发花白,人到中年了。
“这是一桩和我不般配的婚姻。”她对父亲说。可是哈尔国王回答说:“他虽然头发白了,但却是一个智慧、勇敢和高贵的人。知足吧,我的女儿,你会幸福的。”
婚宴开始后,按照规定,格拉尼娅坐在了菲恩的旁边。菲恩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他待格拉尼娅礼貌而温柔,然而格拉尼娅仍然觉得做菲恩的妻子并不会幸福。
“我怎样做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呢?”她一边想一边环视大厅想寻求帮助。她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了一个正忧郁地看着她的年轻人身上。
“告诉我,那个人年轻人是谁?”格拉尼娅对菲恩说,“那个坐在大力士高尔和诗人欧星中间吃东西的人,他也是爱尔兰勇士吗?”
“噢,他是最好的爱尔兰勇士!”菲恩热忱地回答,并且说了很多关于他的年轻亲戚,也就是坐在那儿的迪尔米德的事。
而现在的迪尔米德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因为当他第一眼看见格拉尼娅的时候,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他痛苦地想:“要是我早点遇到她就好了,而她现在就要和菲恩结婚了,这真让我痛苦啊!”
格拉尼娅又一次注视着迪尔米德,就在他们的目光相触那一刻,格拉尼娅的脸颊上泛出了红晕,而迪尔米德的心也怦怦直跳。
迪尔米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无意中用手抚过眉梢,将长发捋到了额头后。这时,他的爱情痣露了出来,只那么一会儿,敏锐的格拉尼娅便已看见了那颗爱情痣,她一下子爱上了迪尔米德。
就在这一刻,忧郁的公主终于知道自己不能再嫁给菲恩了,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叫来一个女仆并对她说:“去我房间里找出那只金杯,然后斟满酒拿给我。”
女仆捧着酒杯回来了,只见巨大的金杯里盛满了美酒,这杯酒多到足以让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喝上一口。
格拉尼娅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一种魔粉撒入了酒中,然后悄悄对女仆说:“从菲恩开始,除了坐在大力士高尔和诗人欧星中间的迪尔米德外,你给这大厅里的每个人都斟上一杯吧!”
女仆照着格拉尼娅的吩咐做了,大家都喝得十分开心。只有迪尔米德感到奇怪,为什么女仆单单不给自己酒喝呢?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除了自己和格拉尼娅外,大厅里的人,包括菲恩和哈尔国王,都昏睡了过去。
这时,公主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了迪尔米德身边。
她温柔地说:“娶我做你的妻子吧,我对你的爱溢于言表,要是没有你,我真活不下去了!”
“噢,格拉尼娅,”迪尔米德痛苦地说,“我不能对你承诺什么,因为你就要嫁给菲恩了。”
“我永远也不会嫁给他!”格拉尼娅说,“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就深深爱上了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迪尔米德说:“我们像是前世就遇见过一样,我是多么爱你。但是,我不能背叛菲恩呀!”
格拉尼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点失望地说:“如果你不能娶我,那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迪尔米德回答说:“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我愿意用一生来衷心为你服务。”
“那就这么定了,”格拉尼娅说,“现在就带我离开这里,帮我躲过菲恩,我情愿死也不愿嫁给他。”
“噢,格拉尼娅,这可真是一件为难的事,”迪尔米德悲伤地说,“你最好还是留在这儿吧,即使逃出去了我俩也不能结婚,我不能抢菲恩的新娘啊!”
“可是你已经答应我了呀。”格拉尼娅说,“我们快走吧,菲恩就快醒过来了。”
迪尔米德叹息道:“你选择的是一条令人悲伤的命运之路!”
“那我不管,你只要帮我躲过菲恩就行啦!”格拉尼娅说,“迪尔米德,你不是答应过要永远守护我的吗?”
“确实如此,除非死亡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不然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但是,唉,悲哀的是我们不能结婚。”迪尔米德说。
“走吧。”她轻声地催促。
于是,趁着大厅里的人都还在沉睡,这对苦命鸳鸯逃离了宫殿。
走了一段路后,格拉尼娅已经累得精疲力竭,迪尔米德便趁机劝格拉尼娅返回提姆尔宫殿。
他说:“要躲过菲恩,是一件困难而危险的事。你是一个公主,不适合过这样艰苦的生活。”
格拉尼娅振作起精神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就这样他们又上路了,到了晚上时,已经离王宫很远了。
迪尔米德去找宿营地时发现了一片隐秘的小树林,觉得比较安全,就决定和格拉尼娅在这里露宿。他用桦树皮为公主做了一张小床,然后在床上铺了一些柔软的灯芯草。
“在这里休息吧,我的公主。”迪尔米德温柔地说,“有我在旁边守护你。”
公主躺下后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可守在公主身边的迪尔米德却心情沉重。
他想到了菲恩,他失去了自己美丽的新娘,失去了亲密的自己,他会多么难过啊,他肯定会非常愤怒,公主和自己一定会为所犯的错误受到惩罚的。
“我们的命多么苦啊!”迪尔米德叹了口气。而此时,格拉尼娅正在梦中甜甜地笑着,沉浸在幸福中。
(第二部 七门篱笆)
菲恩终于从昏睡中醒了,当他发现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一起逃走时,既愤怒又伤心。
他痛苦地大吼着:“啊,这对我是多么大的打击!
我美丽的新娘离我而去了,迪尔米德居然也背叛了我。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我要让迪尔米德以命相偿!”
诗人欧星既为菲恩感到难过,却又非常同情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他劝解菲恩说:“菲恩呀,我请求你原谅迪尔米德吧!”
“我凭什么要原谅他啊?”菲恩狂怒道,“他无情地背叛了我,难道我还要忍受他和格拉尼娅一起生活下去吗?”
欧星说:“可能他也是身不由己。请想一下他额头上的爱情痣,也许是格拉尼娅无意看见了,因此而爱上了他呢?”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就表示迪尔米德已经对我不忠了,不是吗?”菲恩狠狠地说,“我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告诉我,难道一个爱尔兰勇士抢走他首领的新娘是一种荣耀吗?不要再说什么原谅了,欧星,迪尔米德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菲恩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不再听任何人的劝告,而是直接派了人去追踪迪尔米德,然后把自己关在帐篷里,痛苦地整理着这件事的脉络。
过了几天,有探子来报,说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向西逃了,现在正在一个叫多尔得斯的小林子里休息。
于是菲恩立即召集爱尔兰勇士们准备行动。
出发前,欧星悄悄地对大力士高尔说:“要是迪尔米德被抓住了,我会感到非常难过的,因为我的心是向着迪尔米德的。我们能不能设法让他知道菲恩已经发现他了呢?”
高尔说:“我们可以先让布朗去追踪他,它一定能赶在菲恩之前找到迪尔米德的。只要迪尔米德看到布朗,就会知道菲恩发现了他,正在赶来。”
布朗是一条聪明的猎狗,它和迪尔米德十分亲密,让它去给迪尔米德报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高尔和欧星召唤来布朗,让它闻了一下迪尔米德曾经穿过的衣服,它好像立即明白了要它做的事,飞速地出发了,而且一点也没有引起菲恩的注意。
布朗日夜兼程地奔跑着,它一路循着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逃跑时留下的气味前行,最后终于赶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多尔得斯。
布朗赶到多尔得斯的时候已是晚上,格拉尼娅此时正睡在迪尔米德为她建造的小屋子里,屋子外围了一圈坚固的篱笆。格拉尼娅睡觉的时候,迪尔米德一直守在篱笆外,观察周围的动静,他怕菲恩会突然来袭。
可是这天晚上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不知不觉地依着篱笆睡着了。布朗看到迪尔米德后,欢快地钻入了他的怀中,可是他仍旧熟睡未醒。
当迪尔米德张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惊奇地发现布朗正舒适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他叫了起来:“啊,是布朗!布朗来了,这么说菲恩肯定跟在后面了。”
迪尔米德爱抚着布朗,喂了它一些水和吃的东西,然后来到小屋前,轻轻地叫道:“起来啦,格拉尼娅,菲恩就要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格拉尼娅感到很吃惊,她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布朗来了,肯定是欧星和高尔让它来给我们报信的,”迪尔米德说,“菲恩肯定就跟在后面,不过,唉,可能现在已经晚了。”
“为什么晚了呀?”格拉尼娅疑惑地问道。
迪尔米德答道:“因为布朗已经来了一夜了,这一夜的时间,菲恩他们肯定也快赶到了。我看到远处有烟尘飘起,那一定就是菲恩的人马。”
格拉尼娅惊慌地说:“那么我们赶快躲起来吧,或者逃到别的地方去?”
迪尔米德伤心地摇了摇头。
他说:“美丽的公主啊,你听我说,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最好还是回去吧。让我们勇敢地面对菲恩,面对现实吧,只要你能回提姆尔宫,过上幸福的生活,我随他怎么处置都行。”
“这是多么残酷的话啊,”格拉尼娅哭着说,“没有你,我怎么活呢?迪尔米德,当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难道对我就没有一丝爱吗?”
迪尔米德说:“亲爱的公主,我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呀,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跟着我过这么危险而艰辛的生活。而且,每当我想到自己背叛了菲恩时,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可我们彼此相爱有什么过错呢?”格拉尼娅哭了,“难道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要在一起就这么困难吗?
我相信爱神安格斯肯定会祝福我们的,我听说他帮助过很多真心相爱的人。”
安格斯是专门掌管人间爱情的神祇,也是梦神和青春之神的化身。他曾收养过迪尔米德,迪尔米德额上那颗爱情痣就是他给点的。当他知道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身处险境时,便立刻带上隐形斗篷赶往多尔得斯。
此时,迪尔米德和格拉尼娅正焦急万分,迪尔米德说:“现在只能祈求安格斯来帮助我们了,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迪尔米德啊,虽然你对菲恩做了错事,可是你和格拉尼娅真挚的爱情深深感动了我,作为爱神,我会保护你们的。”
“哦,是安格斯!”格拉尼娅尖叫起来,她没想到安格斯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她满怀希望地说:“求你帮帮我们吧,让我们逃离菲恩的追捕!”
安格斯说:“好吧,你们藏到我的斗篷里来,我带你们离开这儿。”
可是迪尔米德说:“你带着格拉尼娅走就行了,不用管我。如果我活着,一定会去找你们的。如果发生不幸没能回来,请答应我将格拉尼娅送回她父亲哈尔国王那里,谢谢你了。”
格拉尼娅听后担心地问:“那你怎么办呢,留在这儿干什么?”
“我要等菲恩和爱尔兰勇士们,”迪尔米德坚定地说,“现在你安全了,我想再见见他们,即使他们怒气冲冲地来了,我也不怕!”
安格斯说:“既然这样,我一定会保护好格拉尼娅的,你也注意安全。我们在西面的罗斯得斯等你吧。”
安格斯准备用隐身斗篷带格拉尼娅逃走,可是格拉尼娅却不愿意,她哭着对迪尔米德说:“如果你爱我,就不要离开我,和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