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静好,神奈川的街道旁盛开的花,一树一树,粉白的花朵,在风吹过来的时候倏然飘落,样子唯美的像是同学一样。
被踩在地上的花的汁液,在空气里弥漫着阵阵香气,植物的清香,阻挡不住地呼吸进去肺里来。樱花飘落如雨的境界,让入江忍不住的按下一个又一个快门,相机永远不及眼睛所见到的真实,它的闪光只能扑捉一个瞬间,却不能把那个慢镜头缓缓地描摹出来。
入江不禁为她的发现感到沮丧。
神奈川的春天温暖的不像话,行人们在这样的景致里也不急着行走,城市慵懒,多半像没有醒过来一样清明,不会很吵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属于这个季节的樱花。
去的那个要门票的地方是由无数的樱花树组成的公园。
不知道幸村为什么选择那么远的地方。靠近水边,入江坐下来的时候看见落下来的花瓣浮在水面上,不知道会到怎么样的远方。在南京的时候,有位中国老师,讲过关于黛玉葬花。芒种节那天宝玉想把落下来的花瓣都投到水里面,黛玉阻止,说要将她们埋到土里面,在水里看着的确漂亮,可是不知道到了外面是不是脏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她最美的时候埋葬掉,这样也省的看到心疼。
人们总是满怀欣喜的接受自然的馈赠,“很好看,幸村”即使这个下午总是看同样的风景,不觉得审美疲劳,“以前在京都看过整山的红枫,只是那红太过肃杀,心里面就有点抵触了。”
樱花还好,本身就娇弱的个性,再加上总是团结成一树一树的开,雨一来就跟着落,更加增添了一种怜惜的情愫了。
女生栗色的头发上有零星的花瓣,幸村去不想帮她拿掉,樱花落下本身就知自然的给予,她自己选择落得地方,就如同那个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飘到哪里就觉得应该是接受的宿命。
所以幸村下一句说,“现在歇歇,晚一会会有烟花表演。”
烟花的急促,伴着春日的夜空最美好的点缀,震撼人心的魄力。
入江不慌点点头,抿了口水,心里说不出的富足。
逃课对于她来说是惯常的事情,但是幸村……
“没有关系。”男生看出了她的心思,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放肆呼出空气的每一个毛孔,入江发现自己越来越对<看他>这个动作上瘾,“以前去看职业网球比赛的时候,也是会逃课的,而且我也认为,不会逃课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入江笑了,手指把矿泉水瓶拧紧。指甲是想象中的修剪整齐的样子。
“我也是会逃课的好学生,不过幸村,你以后 会走上职网的道路吗?”
幸村躺下来,手臂搁在额头上挡住侵泻而下的光柱,“可能不会。”
女生微微地诧异,“为什么不?打网球的人都很出名啊。”
“入江,我们这种家族有为自己的爱好选择的权利吗?”就像网球永远只能作为业余的那样,只能在上学的生活,挥霍下自己的青春。
女生在那一刻想到自己的哥哥,似乎也是为了一个家族而放弃了自己的某些梦想。
“也不是不可能,幸村。网球这种运动,跟任何一种都是相通的。你可以站在网球的巅峰,你完全可以站在任何一种运动的巅峰呢。只有站在高处,才会看见你想要看见的人看见你。”
这就是生活吧。
“这么说你支持我打职网?”幸村微微睁开一只眼,隔着阳光看不清女生的表情,“如果我打职网,你会不会一直看着我,像现在这样?”
重点是<你>,是<你会不会支持我>?入江突然因为这句话慌了神智,在超出正常反应时间的负荷之后,她开口,“如果,你想的话。”
她发现即使是喜欢,自己也越来越不能正视他的眼睛,眼神的闪躲,有时候是暗昧的开始,有时候确实一种感情的终结。
似乎只能这么说,只能这么说呢。
走进一部布景地道的欧洲电影,身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撑起黑色雨伞。
斋藤洋介念完最后一句,仔细巡视之间还是没有看到意料之外的那张脸。绚烂成一地的烟花,最后有知觉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空气里弥漫成的二氧化硫,还有深入视神经总觉得会让人流泪的烟雾。
爱情真的很像我们观望的一场烟花,它的瞬间绽放,充满勇气跟灼热和即将幻灭前的绚烂,像潮水一样,时光不断被扑打和淹没,感觉很窒息。
洋介恢复神智,退出舞台。
最重要的小事,不是大群人为你鼓掌,而是期待的人并没有给你你渴望无比观礼,这的确很可悲。
他觉得自己是上演了最无聊的默剧,他跟若干的路人甲,主角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女人堆一个男人的失望,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了。同样,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失望,不一定是她爱上了别人,也可能是因为他生命里面盛大的庆典她毫无列外的没有参与。
这种失望一点一点的累积,到最后倾泻而出的,就是不爱的苍白。
“斋藤学长,不舒服吗?”柳生跟在他后面,刚才就看见他的脸色发白了。
洋介拜拜手,“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一片阿司匹林就够了。”
他记得以前入江难过的时候就乱吃药,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只满足于这一个种类的药剂。
柳生勉强可以猜到面前这个男人跟渡边奏一很有关系,从他们一遍一遍的争辩她的姓是<渡边>还是<入江>开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执念,为了她还降了一个级。
呵,重要的是郎有情,妾无意怎么办。
“对了,这次来还没有跟幸村君打个照面,现在有空吗?”
“幸村他今天有事,但是下次我一定会约好时间的。”
洋介点了点头,“关于国立跟立海的篮球会赛,我们也来商量下吧。”
入江奏一坐着看着烟花,从开始到最后一秒,无数的光,声色,融汇成最美好的物事。
她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的从没有经历过的空前浩大的场面。烟火,是这个世界生命最短暂,她们从出生到终结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就这样成为一地的灰烬的时候,自己不悲伤吗?
女生收起表情,这之前,幸村兴冲冲的拿过章鱼烧,问她<好不好吃>,这句话没有说完,又接连而至的<对不起>。
“幸村,不用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她把口腔里赛面这东西,直至没有空隙让多余的情绪冒上来,没有味觉不可怕,真的,只要你装作不知道,这样便很好。
入江转过身去,幸村倚在树上睡着了,外套还是披在肩上。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替他盖上,又把身体倾了过去,让他倚靠。觉得是他的味道,心里无数的动容。
薰衣草梦幻的香气,紫藤花蜿蜒过的心脏,风中的樱花瓣在记忆中完美的雕刻。
她鬼使神差的凑上脸,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的唇上有樱花细致的纹路,美好的让人不想离开。不敢深入,她能做的,只是贴近地这么一吻。
只是这样而已。可是已经足够了。
这样声息的互相触碰,带着春日特有的激烈的情愫。
很好了。
远处的快门无声。
男生跟女生的侧脸被囊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