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她遇上了“正巧”站在窗前看风景的新任班长白丝芸。
接着,素有班花之称的白丝芸破天荒地勾起了康宛泠的胳膊,亲热地聊了半天漫无边际的话后,终于“不经意”地提起值日的事情来了。
“我和冯老师经过讨论,”几乎每句话,白丝芸都要带上冯老师这几个字,显示她和班主任的密切往来,“我们决定,每天由两个人一起值日,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为什么要让男同学和女同学一起值日?”这个刚从大学毕业的班主任冯老师有些奇怪,不但让男生和女生同桌而坐,没想到,就连每天的值日生她都这样安排。
“哎呀,这就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白丝芸“就连这个也不懂”地看了康宛泠一眼,连忙展开进一步的话题:“今天,就是值班的第一天。”
“是吗?今天是哪两个人呢?”康宛泠应景地问了一声。
“身为班长,我当然要起好带头作用啦!”白丝芸翘起了好看的鼻子,“至于男生嘛……”
她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一层红晕:“冯老师说,就让费烈和我搭班!”
有着凉凉秋意的学校走廊,忽然有一丝春暖花开的味道。
康宛泠有些明白白丝芸今天为什么会出奇的热情了。
“哦。”她敷衍地应了一声,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脱身。
白丝芸皱起了两道秀气的眉毛:“可是,从开学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和费烈同学说过一句话……”
康宛泠偷偷从白丝芸的手中缩回了自己的胳膊,接着,放慢脚步,渐渐和班长拉开距离。
白丝芸兀自边往前走边说心事:“他又从来都是一副酷酷的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
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一个拐角了,只要不知不觉地拐过这个弯……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很好,转弯就在眼前了,只要她往右走两步……
“康宛泠!”
一声尖叫,加上一只死死钳住的手。
康宛泠连忙陪起笑脸。
“你往那里走干什么?”白丝芸疑惑地问。
急中生智,康宛泠指着拐角的那个“WC”标志:“我想上厕所!”
白丝芸困惑地看看她,再看看那个“WC”上的英文——
“男厕所?”
终于,她还是没有逃过充当白丝芸传声筒的命运——康宛泠简直是欲哭无泪,居然要她主动去和那个害她得鸭蛋的白痴说话,而且——她想起白丝芸临走时的神情,更是浑身一哆嗦。
看那样子,白大班长分明就把自己当成了脉脉含情、欲言又止的现代版崔莺莺。
天可怜见,她康宛泠才不要跟着当那个该死的红娘呢!
可是——
可是,班长交代下来的任务,身为班干部的她总还是得要完成的吧。
身边,“刷刷”的铅笔声还是不绝于耳。
不用转过头,康宛泠都能够想象得出费列罗现在的样子:斜斜地捏着手中的笔,眯着眼审视自己的作品,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
究竟该如何向他开口呢?
费烈仔细地勾勒出牡丹的线条。
最近,他对画花产生了一些兴趣。可能是因为秋天将至,而百花将残的缘故吧,他总想让自己的笔下多留住一些美丽。
再画两笔叶子,这株牡丹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坐在他身边的那人不安分地动了两下,接着是几声咳嗽。
如果他没有观察错的话,每当康宛泠想要偷偷地在上课时看小说,或是招呼前面那个叫方什么来着的女孩说话,她就会用这些动静来作“开场白”。
费烈停下了手中的画笔——他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个同桌,这次想要干什么?
出乎他所有的意料,一个上了发条的电动小人,越过康宛泠画的那条三八线,迈着可笑的小碎步走到了他这边的桌面上。
他认得,这是康宛泠最喜欢的迷你冰激淋小人。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在电动小人红色的衣服上,挂了一张纸条。
费烈同学:
我正式地通知你,今天放学后,你将留下来值日,与你共同值日的是班长白丝芸。因为这是我班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值日,所以,希望能引起你的重视。
康宛泠
看到费列罗低着头,认真地看那张纸条,康宛泠不由自主地有些得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既不用和那个可恶的白痴说话,又能引起他足够的注意。
费烈很注意。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纸条上通知的内容,而是那些字迹。
这些龙飞凤舞的字迹似曾相识,如果他拥有超强内存的记忆没有记错的话,正是写下这些字的这个人,曾经在暑假给他写过另外一封信,也曾经企图对他展开一场恶作剧。
没有想到,那个让他疑惑了几天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很好。
他的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虽然他不是属于那种记仇的人,可是现在,既然机会从天而降,他也不妨小小地开一场玩笑。
红色的迷你冰激淋小人又回来了,那张纸条依然挂在它身上。
康宛泠心急地拿下那张纸。
在她写的那段话下,除了一朵黄色郁金香外,再没有别的字了。
康宛泠疑惑地看向那朵郁金香。
它的花瓣柔媚地展开,寥寥数笔的金黄色渲染出娇艳欲滴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朵画出来的花,康宛泠还是能感受到那灿烂的笑意。
这样明媚的花朵,它所代表的含义当然就是那两个字——同意!
大功告成!
康宛泠连忙转头看向白丝芸的座位那边。
白丝芸正急切地向这边张望。看到康宛泠作出的OK手势,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春暖花开的红晕。
康宛泠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眼前的化学课本上。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情绪低落。
窗外的雨仍在点点滴滴地下着,教室里有一些初秋的凉意。
对,一定是因为这讨厌的天气,才让她变得这么情绪化的。
老天爷终于开始有些放晴的意思了。早晨,天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朝阳。
方莹莹特地起了个大早,直奔康宛泠家,对着缩在被窝里的她就是一阵甛噪。
“求求你,就再让我多睡一分钟吧!”康宛泠躲在被窝深处哀嚎着。
“早点到学校就能早点看到费烈的劳动成果啊!”方莹莹不断地推着床上卷成一团的被褥。
“不就是做值日生,擦擦桌子扫扫地吗?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我坐的座位是费烈擦的,我脚下的地是费烈扫的,我就……”方莹莹索性一把掀起了康宛泠的被子。
康宛泠一怒而起:“你要发花痴也别……”
可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莹莹就接着道:“再说,你早点到学校也有好处啊!你这个宣传委员可以趁着人少的时候,好好地设计我们班的黑板报啊!不是说,很快就要举办年级墙报竞赛了吗?”
“这倒也是。”反正是睡不着了,康宛泠索性起身。毕竟,新学年的第一期墙报也是这几天围绕在她心头的大事。
“我早就替你想到一个出黑板报的得力人手了,只要有了他,我们高一(二)班的黑板报,一定勇夺第一,举世无双!”方莹莹说着,两眼放光,就差手舞足蹈了。
套上校服,康宛泠准备下床:“哦?他是谁?”
“费烈!”
是不是只要沾上费烈这两个字,她就会接二连三地走霉运?
康宛泠摸着头上凸起的大包自问着——这个肿块是听到方莹莹吐出费烈的名字后,她惊得下床的时候一个趔趄,脑袋撞上了床头板得来的。
“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有看到过费烈值日。没想到他那么听你的话,竟然会留下来……”
一路上,就听见方莹莹左一个费烈右一个费烈。
离教室越来越近,一丝不祥的感觉渐渐笼上了康宛泠的心头。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清晨,祥和的景象,清新的空气,应该没道理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吧。
“咦?白丝芸怎么也那么早就到了?她是不是在等人啊?”方莹莹道。
康宛泠向教室那边看去,果然,门口有个娇小的身影。
而且,就算隔了那么远,康宛泠也能够感受到白大班长身上的浓浓怒气。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难道——
“康宛泠!”白丝芸尖声叫着,携着怒火冲到康宛泠面前。
“你昨天是怎么搞的?”
“怎么啦?”康宛泠觉得自己脑后的大包又开始疼了。
“费烈他根本就没有留下来值日!一放学我就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到!!所有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直到8点钟我才回的家!!!!”
“我就说嘛,从小到大,费烈就没有当过一天的值日生!”莹莹在一边不识时务地插嘴,“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
直到发现自己面对四道杀人眼光,方莹莹这才住了嘴。
“你昨天到底是怎么跟费烈说的?!”白丝芸转向康宛泠,质问道。
昨天是怎么跟费烈说的?
不知为什么,第一时间浮现在康宛泠眼前的,竟然是那朵栩栩如生的黄色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