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异的目光看向了温安年,他依旧意气风发的模样,穿着驼色的夹克衫,刚剃过胡须,白皙斯文的脸上流露着几丝感伤,这倒叫我哭笑不得了,我想他来看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至少,无事不登三宝殿。
“站那干什么,过来坐吧。”我硬着声音,叫他坐在椅子上。
他顺从地走了过来,眼睛有同情,却又夹着伪装。
“听说你出事了,我就过来看看,还疼吗?”他把椅子朝病床边挪了挪。
“没事了,医生说我的皮很厚,没烧光。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吗?还是要和我抢孩子的抚养权?”我冷语道,记起那天他也打电话得意地告诉我之放和麦乐在电视上公布恋情的事。
或许,他意料到我会有此结局,来观摩,来哀悼,顺便来显摆他的好,温安年或许会认为如果我依然是跟着他,至少不会有这样的皮肉之苦。可温安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不是拜你所赐,是谁,把我推向了深渊?
“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差劲吗?我对你,到底是用情一场,我迷失过,可我知错,我们的孩子需要动手术,我也没有犹豫过,就算我争取孩子的抚养权,还不是因为我想借孩子的名义要挟你回到我身边,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一家三口,我的儿子,为什么要跟那个小白脸姓杨,他配吗?我痛改前非了,我戒烟戒酒戒赌了。”温安年低声下气地说,又朝我身边挪了挪。
“别再动了,就坐在那里——我想反问你,你戒色了吗?你敢保证你这个月没有去酒吧泡妞吗,你敢说你这一个星期内没有找女人一.夜.情吗?你敢说你心底里真的对我有过内疚吗?”我质问着他,气恼了起来,抱着一个抱枕,想起温安年喜欢蓝色,那时刚在一起我装修我们的小出租房都是按着他喜欢的颜色来装饰,我怀里的抱枕也是蓝色的,我气得把抱枕扔在了地上。火气是有些大了,也许是腿上的伤也折磨着我的忍耐力,在这个时候看见了我最讨厌的人,我无法不生气无法不暴躁。
温安年你倒不如直说你是来看我死了没,你不就是巴不得我离了你过得很凄凉最好找个坏男人再次被抛弃吗?
来看我的笑话的,是不是?
温安年起身走到床尾,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抱枕,拍了拍,抱在了怀里,他把下巴放在抱枕上,说:“我真的戒了改了,我总是会梦见那几年,我们最相爱的那几年,住在小出租里,你帮我刮胡子,你给我包饺子吃你说速冻水饺吃了不健康,你包饺子我就从背后抱着你。我还记得,你以前为了我,把家里装修的一片蓝色,其实你喜欢的是暖色,我还记得,你给我买过一个蓝色的口杯,我还记得你给我买过蓝色的睡衣,他们都还在我的新家里。”
“够了,你是来我墓前回忆前世的吗?够了温安年,一切结束了,早就没戏了,我们不可能了,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都不会回到你身边,你真的可以死了这条心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明不明白?”我手指抓着头发,却发现自己头上没有多长的头发了,毛茸茸的头顶上只有一些柔软的毛发。
我这个样子,一定是很难看很恐怖,温安年,你是来损我的吗?
我抱着自己的头,不小心碰到了颧骨上的伤口,疼得慌。
温安年站了起来,说:“是不是弄疼了?别啊,头发还可以再长出来的,我们共同生活了七年,你什么样的一面我没有看到过啊,你还记不记得毕业第二年你工作了,带了一个去非洲的旅行团,回来的时候晒脱了一层皮,头上长满了疔疮,不得已要剪掉所有的头发,你说光头难看,抱着头倔强着怎么也不愿意剪,我劝你,你说除非我也剃光头你才愿意剃,于是我马上就剃了光头陪着你,随后你买了一顶假发美美的戴着,我倒是光着头两个月才长出寸头。”
温安年说着,眼角都是温暖的笑意,这个表情,我很熟悉。
“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我怎么会忘记了,那时的温安年,和现在的温安年,简直是一白一黑。早知道你有天会变心,我真不该和你在一起的。我那天身上着火的时候,我倒下去,我脑子里回放过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样子,那是很美好的记忆。所以,温安年,那只能,是记忆。”我说着,也觉得伤感了起来。
怎么会觉得难过了呢?
温安年,到底和我,有七年的情意,有七年的美好,是我第一次爱的人。
他模样一直没变,一点也不显老,还是那样斯文蒸蒸日上。
“季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别再让我们的孩子没有爸爸,回到我身边来,我会加倍对你好的,我们之间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一下。”温安年试图要握住我的手。
“别说了——不可能不可能!正是为了孩子好我更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我的儿子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斯文败类,不希望他以后会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难道你弄了一个秦汤汤折磨我还不够,还想再带回来折磨孩子吗?”我冷漠地说,双手压在了背后,眼睛看着对面墙壁上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看似走得慢,其实真快啊,一年的时间啊,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我好像从一个幸福的小少妇遭遇了种种的不幸。
丈夫的背叛,离异,孩子的病魔,新欢的突变,火灾。
未来还有什么等着我,既然老天没有让我死,说明我还有活下去的作用。
那就好好的活着,骄傲地剩着,也不愿再稀里糊涂去爱一个人。
“说到底,你还是不会原谅我的,是吗?”温安年说着,站起身,他的背有了微微的驼,还真没注意到他年轻的背后,高大的身姿都驼了下来。
我偏过头,说:“不会,永—远—不—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床尾,我想用脚踢下去,却腿伤不能动,他是故意地,我不知道信封里说的是什么,我猜想着不会是定时炸弹吧,求和不成就想把我炸成碎片吗?
“这里有些钱,你治疗还需要钱呢,用最好的药,免得留下疤痕。”他说着,往病房外走。
“不需要,我不想欠你的,我们俩已经两清了,这些钱,不需要给我,你自己留着考虑未来吧,再说,这些钱来的也不干净,你在其位谋其职,不要贪污太多,好自为之。”我无情地说。
“难道一点补偿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他叫喊着,回过头,竟泪湿满面。
真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明明硬起来的心又要软下来,但是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会引起我对我们以前的回忆。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低下了头说,心里也变得很悲凉起来。
七年的恩爱感情,在一年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想补偿我,可是我不需要了,因为我不再觉得他亏欠我,即使他背弃我和另一个女人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我也能淡漠消化掉了,成熟了,还是沧桑了呢。
温安年缓缓地拉开了病房的门,低头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除了搬动过的椅子和那个信封,他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靠在床上,眼泪往下落,擦眼泪的时候,再一次碰到了受伤的颧骨处患处,不能感染到这个地方,搞不好会破相的。我拿着小镜子,用海绵签对着镜子擦拭眼泪,不哭呢,季素,一切都要过去了,只需要再忍一忍,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我拿着日记本开始写日记,经过这次事件后,我有了写日记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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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季素日记——
四月七日,天很明媚。
温安年来过,留下一个信封走了,他的背影,陌生又熟悉,我第一次爱的人,终于,我和他云淡风轻。
再也毫无瓜葛,他也许不会再来骚扰我和孩子了,我对他,早没有了怨恨,到底爱过一场,七年恩情。
细细回顾那七年,他真的待我不薄。
所以,既然不爱了,还是有情分在里面,至少,有恩情埋藏于心。
已经是距离火烧事件七天了,我想我算是惹火上身吗?
程朗被暂时拘留了,之放也离开了我。
如果中途没有出现这么多的错乱,也许这次飞往葡萄牙的客机上,是我,还有之放,还有宝宝。
之放一个人去了葡萄牙,那是我从未去过的国度,是我梦里的国度,他说在那里,我是他的新娘。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去一次葡萄牙,哪怕一个人,都要去走走他和我说过的路,说过的广场和售冰激淋小站。
我想我成熟了,也看开了,堪破了。
不再会为爱那么疯狂了,我只是,那个最普通的小导游,小季素,我脾气有点急,性子有点躁,要戒骄戒躁呢。
想起念中学时学到的那首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亲爱的朋友,请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忧郁的日子终将过去。
也许我写的有些错误,念书的时候像背八股文一样背这首诗,现在回忆,却真有一番心境在里面。
生活真的在欺骗我,不幸的事接踵而来,难怪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依然感恩身边每一个人,陪伴我,鼓励我。
季素会更加坚强,不论是有爱情,还是没有爱情,我都还有你们。
而那个人,也许后来我会走在没有你的世界上,也许你在葡萄牙会获得新的爱情。
我只愿,此幸福,彼幸福,彼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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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芝取了药回来,脸上红红的,我想她取个药去了这么久,一定是遇到谁呢,可是这里不会有她认识的人呀,我合上了日记本,笑着问她:“你怎么了,脸颊绯红的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舒心的事了,还是遇到什么美男了?”贤芝应该没有和温安年撞上吧。
“没有啊,就是接到了一个电话。哎素素,这怎么有个信封在这呢,谁来了啊?”贤芝捡起信封拿在手中疑惑不解。
“小心点拆!温安年送来的,说不定就是个定时炸弹呢。”我恐吓着贤芝说。
“别吓唬我啊,我可胆小,不过凭我这些年和人民币的交情,我敢说这里一定是钱。”贤芝说着打开了信封,把一叠钱从里面掏了出来。
贤芝手指从嘴唇上沾了一点唾沫坐在椅子上开始数钱。
“你小心钱上放毒的——”我逗着她,看她那见财颜开的样子就觉得很逗。
“没事的,被钱毒死我是做鬼也风.流。”贤芝巴拉巴拉数着钱:
“一,二,三......”
“贤芝,我想起来了,刚你话说了一半还没有说完呢,你说的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啊,我很想知道是哪个大人物打了一个电话叫我们的贤芝心花怒放了伐。”我朝贤芝眨眨眼睛。
贤芝害羞了,天啊,她居然害羞了,真是第一次看她害羞,记得以前在酒吧有咸猪手揩油袭她胸她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居然会因为一个电话害羞,那小样,还真是一抹低头的温柔,不胜的娇羞,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这是徐志摩的诗吗?我最近咋诗性大发。
“是——是马卫呀。只有他,还惦记着我,不对,不是惦记,是惦念着我,以前的那些男人,听闻我吸毒后都做鸟兽状散去,所谓树倒猢狲散,可只有马卫,还关心我,我们打了一个小时的越洋电话,我的耳朵都热了,所以脸红可不是心花怒放。”贤芝辩解着,可脸却是更红润了。
“啧啧——是这样吗?还真没看出来,我怎么都觉得像是害羞了呢。你又没有叫马卫回国啊,撒撒娇,他肯定会为了你回来的。”我鼓励着贤芝,我是向来都看好贤芝和马卫这一对璧人的。
“没有啊,怎么会撒娇啊,我都过了撒娇的年纪呢,季素,我仔细想想,我才醒悟,原来我都快三十岁了呢,真的要为自己的将来筹划了,我和马卫像是一对旧情人一样,平静地聊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这样子很好,我没有召唤他回国,我想如果他还在乎我,他会为我回来。而且,他告诉我,其实,他并没有娶妻,那个所谓的法国女人也是他杜撰的,目的就是想试探我的反应,他还说——”贤芝遮着脸欲言又止。
“臭女人,他还说什么的啊,到底是快点说啊?”我急了,好久没有听到愉快的消息了。
“他还说——他一直未娶,是一直在等我。”贤芝吐出了着关键一次,我总算明白她脸红到现在的原因了,难怪数钱都熟的那么顺溜。
“啊——受不了了,太肉麻了,两个快奔三十的人像小屁孩一样互诉衷肠,你老实坦白交待,你是怎么说的啊,我猜,你的回应一定是更加的热烈吧,激动吧。”我挑逗着贤芝,我猜想她的性格一定是热烈的回应着马卫。
“没啊没啊——绝对没有得意忘形,我只是稍稍考虑一下,我说我也是单身,如果他不介意我的过去,我愿意把将来给他。”贤芝说着,迅速低头数钱:“哎呀,讨厌,我数到哪里了啊,我都不记得了。”
“你慢慢数吧,我告诉你吧,是三万。”我说。
“什么?十三万?”贤芝目瞪口呆。
“是——三万!都说胸大无脑,恋爱中的女人没大脑,这两个你都占了,三万块,笨女人。”我笑着说。
“是吗?啊呀,我的胸啊,缩水了一圈了,你说马卫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电影里那些法国的女人都是F杯啥的,我现在顶多也只有D杯了,还有点外扩加下垂,咋办啊,我肯定在马卫面前都不好意思脱衣服了,自卑啊——”贤芝不知哪来的忧愁啊。
真想可以的话抬脚踹她鄙视她,可惜我的脚受伤了,可惜我还指望着她晚上帮我方便一下,我说:“贤芝啊,你果然不知羞耻啊,哇哇,居然这么快就想着要在马卫面前脱光光,你羞不羞啊你,羞羞!”
“哪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呀,哎呀,郁闷啊,我要丰胸,我要提臀,下午我去给你买假发,顺便买丰胸内衣,那个魔力挺什么的,自甘堕落了太久,我要好好保养啊,迎接生命中的洗礼,爱情的滋润,马卫等我!”贤芝说着举手朝着窗户120度膜拜。
“那边?是法国的方向吗?为啥朝那边呐喊膜拜?”我好奇着说。
“那边是窗户!继续数钱,不许和我说话!”贤芝埋头数钱,这次唤作了心里默数。
我看着贤芝额前散落下来的长发,她的侧脸,很美好的模样,看起来很健康也很明媚,她的春天是要到了呢,马来,这个在法国巴黎孤身等待的男人,将带给贤芝怎样的动人故事呢,他们一定会像久违的旧情人一样迅速燃烧。
我了解贤芝,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一次的爱情机遇呢,她肯定会炽烈地扑上去,不撒手。
真好啊,真幸福。
只是难过的是,贤芝的马卫从法国回国来和她重逢,而之放离开了中国去了葡萄牙与我分离。
他是要躲避我,无法面对我,还是害怕我的伤口。
其实,我都不怪之放,我已明悟,他爱我,也许对麦乐,是一个义字,也是一个责任。
他说过,麦乐是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他要好好带麦乐这个新人,也许娱乐圈的事,之放是出于带好麦乐呢。
的确是我自己不够有信心。
难怪有人说爱情是否真,有时是需要一个灾难性的事件来考验的,只是我们每个女人都不希望这个灾难事件发生。